◎ 文/史為夷 沈華 陳玲
企業 “走出去”的風險認知
◎ 文/史為夷 沈華 陳玲
我國實施“走出去”戰略已有10多年時間,從數年前最初的國外直接投資接受國,2013年一躍成為繼美國之后的第2大投資輸出國。2012年全球對外投資總量中的31%來源于發展中國家,其中中國資本獨占鰲頭。伴隨著國外直接投資取得矚目成績,投資失敗的問題也開始顯現。我國的對外直接投資面臨著巨大風險。
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由于歷史原因和現實基礎差異,在所有權歸屬、公司治理結構、發展目標定位、企業規模、社會責任等方面各有特點,決定了其在對外投資中對政治風險有著不同的認知和管理結構。
1.政策對企業風險投資有“外部性”影響
“走出去”已經成為我國社會經濟中的關鍵戰略要素,中央政府的政策框架對企業行為產生明顯的影響。無論是國家最高層面的戰略規劃、審批程序,還是對外投資的偏好性政策支持以及公共服務(信息提供),都會對企業的對外投資選擇產生直接或是間接影響。同時,筆者注意到,除提供公共服務外,多數現有政策對企業投資風險決策有潛在的“外部化”影響,并由此降低企業對風險的敏感性和及時采取風險規避行為的緊迫性。
2.企業性質影響其對政策框架的適應性
不同類型的企業對現有的政策框架有不同的適應性。現行“走出去”政策對于不同性質的企業所起到的約束和影響作用是不同的。國有企業承擔國家戰略使命,受到政策驅動和支持更多,風險和盈利外部化程度更高,相對于民營企業,其對風險承受能力更大,投資風險傾向更高(見圖)。
總體來看,國有企業傾向于在戰略層面運作,受到更多來自經濟安全戰略規劃以及繁瑣投資協議等的影響;同時會獲得更優惠的政策支持以及更多參與投資和對外援助相結合的項目。

圖 “走出去”政策導向與企業行為的分析框架
1.政策導向和支持對投資風險的影響
政策導向和支持雖然是我國走出去戰略設計的一部分,但客觀上對企業行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非市場化扭曲,減弱了企業決策的自主性和對投資風險的充分內化考慮。
(1)受政策驅動較大的企業投資風險傾向也更高,投資決策受我國和目的國之間簽訂雙邊協議影響較大的企業投資風險傾向顯著較高。我國和目的國之間簽訂雙邊協議對企業有多重意義∶其一,雙邊協議起到直接導向作用,是我國“走出去”戰略頂層設計的一種體現。筆者走訪國家開發銀行有關部門得知,雙邊協議的簽訂和國家開發銀行組織有關企業去目的國考察大型項目的工作是緊密聯系的。其二,雙邊協議對企業投資是一種保障。企業在目的國面臨的風險多種多樣,但雙邊協議的簽訂至少在雙方政府最高層面為企業疏通了關系,掃除了障礙。其三,我國與一些欠發達國家的雙邊協議往往帶有經濟利益和對外援助相結合的特征。如果企業所承擔的是外援項目,則不僅風險決策外部化,企業盈利的壓力也降低。綜合起來,這些作用都會使企業對目的國風險的敏感度降低。
(2)對目的國政策的考慮與企業投資項目風險關聯較小。依據國際政治經濟現有理論,企業總希望規避目的國風險,那么對目的國政策考慮較多的企業,往往會選擇客觀上風險較低的目的國,但筆者的研究卻沒有發現這個規律 。
(3)企業得到的政策支持和企業所投資的目的國風險呈正比。相對于不受任何政策支持的企業,受支持的企業所投資的目的國風險要大一些。這也證實了一個結論,即政策支持一方面鼓勵了我國企業“走出去”,另一方面也將“走出去”過程中的風險在一定程度上外部化了,降低了企業決策中對目的國風險的敏感度。
2.其他因素對企業風險的影響
(1)除了國有企業受到的政策影響和支持因素之外,國有企業的其他特征同樣導致了其高風險傾向。所以,受國家政策支持和影響程度的差異顯然不能完全解釋國有和民營企業的差異。如國有企業存在內部治理問題,本來對風險的靈敏度就稍低,而這和企業受到的“走出去”的外部政策影響和支持并沒有直接關系。
(2)相比民營企業,國有企業具有更高的風險偏好。投資決策受到政策導向影響的企業和得到偏好性政策支持的企業都傾向于投資高風險地區。
(3)國有企業更傾向于依靠政府而非市場來降低風險,但并沒有證據表明國有企業的風險管理投入小于民營企業。風險管理并不僅僅受到激勵的影響,還受制于資源約束。國有企業擁有更多的資產和人力資源來管理風險,它的審計和監督協議也激勵他們更好地控制管理風險。其中,國有企業對不同類型的風險有差異化的響應。在動蕩環境下,國有企業對工人安全風險的關注要遠遠超過對財產損失的關注。
1.明確劃分戰略性與市場性投資目標
我國現有的經濟安全在某種程度上是以犧牲效率為代價的,投資決策和風險管理受制于國家戰略目標或是審批流程的企業在對風險的響應方面要弱于完全內部化風險和收益的企業。由此產生的效率成本是代理人成本,這些企業是承擔委托人——我國政府——戰略任務的“代理人”。而承擔這一戰略任務的往往是國有企業,這樣的戰略安排是否從國家整體經濟效率來看是最優的,仍需進一步實證檢驗。
政策制定者必須限制對企業“走出去”過程中的規劃和偏好性支持,企業獲得的支持必須得到嚴格的監督和評估。因此,應該清晰劃分國有企業在“走出去”過程中承擔的戰略任務或對外援助業務。在戰略性領域,鼓勵國家在投資過程中提供風險評估服務,設計相應的保險機制,避免國有企業在戰略領域與非戰略領域之間形成交叉補貼。在非戰略領域,政策制定者應該限制他們作為公共產品提供者的作用,為所有市場參與者提供公平競爭的機會,使得企業將對外直接投資風險內化到企業日常管理決策中。降低國家支持的作用和非戰略部門的規制將會減少東道國的懷疑和不信任,特別是西方國家對我國跨國企業的不信任。
2.制定分類引導的“走出去”政策
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在所有權性質、投資政策等方面的差異使得兩者在“走出去”過程中呈現出不同的發展模式。在考慮對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差異化政策的同時,不可忽略兩者在資源約束方面的先天性差異,這種差異對政府設定政策激勵機制具有重要意義。
對于國有企業,需要清晰定位其在對外援助中發揮的作用,根據國家援助重點的轉移,調整相應的風險管理策略,同時,進一步簡政放權,減少對國有企業非戰略性項目投資審批流程,降低國有企業對政府的依賴;對于民營企業,需要進一步加強政策引導,提升其自身的應對風險能力;對于兩者的共性,政府可以通過更好地提供有關風險的信息服務來引導企業的風險管理行為。
*本文系清華大學產業發展與環境治理研究中心研究項目《中國企業海外投資的風險管理和政策研究》(編號∶2013CIDEGB01)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沈華,中國科學院科技政策與管理科學研究所;史為夷,美國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政治學系;陳玲,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編輯:田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