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構建奧斯曼帝國石油體系及其影響（1914－1920）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和巴黎和會期間，英國通過軍事占領的方式，壟斷了中東主要產油國奧斯曼帝國石油的開發與生產，為英國確立中東石油的主導地位打下了基礎。同時，這一時期美、法兩國也開始涉足中東石油開發。于是，英法美在奧斯曼石油開發問題上出現了既矛盾又有合作的趨勢。英國調整了與美法在中東石油問題上的矛盾，確立了由英國控制、美法兩國參加的奧斯曼帝國石油開發體系。本文將就這一問題進行評述。

一

在19世紀末，隨著內燃機技術的發明和改進，石油作為工業能源被廣泛應用。1904年，奧斯曼皇帝阿普杜拉·哈米授權德意志銀行參股的安那托利亞鐵路公司和皇室控制的土耳其國民銀行合資，對奧斯曼帝國的巴格達和摩蘇爾兩個省的石油進行勘探和開發，這是奧斯曼帝國石油開發的開端。經過一年的發展，安那托利亞鐵路公司和土耳其國民銀行雙方在1905年達成協議，組成土耳其石油公司，阿普杜拉·哈米授予該公司享受奧斯曼帝國境內所有地區的石油開采權［1］185。經過勘探，石油主要集中在摩蘇爾、巴格達和蓋利博盧半島。其中摩蘇爾石油資源最為豐富，因此其地也是英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最先占據的石油要地。英國在石油開發戰略上主要采取以下方式來強化政府對石油的掌控：一是收購英波石油公司（該公司為1901年英國人達西所創立）的股份，當時英波公司在財政上出現困難，在海軍大臣丘吉爾的建議下，英國政府以220萬英鎊購得了公司51%的股份［2］26，這使英波公司由私立公司轉變成了一家以英國政府為主體的合資公司；二是英國積極幫助該公司開拓海外市場，對探明產油豐富的地區，向產油國提供資金和貸款，幫助公司取得了石油租讓權。到了一戰爆發前夕，英波石油公司的石油業務從伊朗擴展到奧斯曼帝國，實現了英國在該地區石油開發戰略的布局。這一戰略布局對英國石油安全利益表現為：一方面在英國的勢力范圍內，這個地區距離英國本土最近，在石油利用和運輸方面占有優勢；另一方面該地區位于英國通往印度的交通要道，便于將石油運往殖民地印度。

英波公司是英國最大的石油企業，幾乎壟斷了英國國內石油銷售，海軍石油消耗占到英波公司石油銷量的一半以上。因此，在1905年英波公司總裁約翰·卡曼德向海軍大臣丘吉爾獻策：“石油的消耗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為此，我們現在要利用當前掌握的一切條件來獲得石油燃料。”［3］45－47英國政府考慮到石油對海軍的重要性，在1906年以向奧斯曼帝國提供資金為交換手段，幫助英波公司獲得了部分土耳其石油公司租讓權。1914年3月19日，英波公司和土耳其石油公司簽訂了《外交部協定》，其主要內容是：英波公司在土耳其石油公司中占有50%的股份，而德意志銀行和英荷殼牌公司各25%［4］813－814，英波公司在奧斯曼帝國的石油開發中占有最高股份，這樣占據了奧斯曼帝國石油開發的主導權。

二

在第一世界大戰中，戰艦、卡車、飛機的廣泛應用使石油的重要性更為顯著，戰爭中各國政要都把石油利益提升為國家安全利益，石油資源成為戰爭雙方爭奪的重要內容。英國在大戰時的石油消費每月達到了3萬噸［5］52，而英波公司提供的石油遠不能達到戰爭的需要。其原因是：第一，奧斯曼帝國是英國的敵對國，拒絕英波石油公司的油輪進入波斯灣，使英波公司石油運輸遭到封鎖；第二，奧斯曼帝國對其境內的油田進行了軍事管制，撕毀了原有的石油合同，這樣摩蘇爾的石油不能再供應給英國使用。

為了打破奧斯曼帝國的石油封鎖，英國首相勞合·喬治采取相應的對策：

第一，用軍事手段奪取摩蘇爾油田和蓋利博盧半島等地，成立英軍司令蘭斯·洛特休·史密斯為主席的協約國最高委員會對上述占領地實施戰時軍事管制，恢復和擴大奧斯曼帝國境內石油生產能力；協約國最高委員會對土耳其石油公司實施改組：對公司內部的職工重新審核登記，清除公司內部的反對勢力；修復和擴建土耳其石油公司附屬設施，如煉油廠、輸油管等設備。在英國主導下，協約國最高委員會的改革取得了成效，摩蘇爾的油田生產得以順利進行。在1919年巴黎和會召開前夕，產量共計達到了60多萬噸［6］90。英國還對波斯灣的油輪進行護航，進而保障了英波公司的石油運輸，對協約國的石油供應和戰爭的勝利奠定基礎。

第二，加強與盟國的合作，同法國、美國進行外交協調活動。由于戰時英國無法滿足向法國提供石油的需要，力促法國向美國提出石油援助。在英國的建議下，法國總理克里孟梭致信美國威爾遜總統，“如果不能及時供給石油，我們的軍隊就會立即癱瘓，這將迫使我們不得不在對協約國不利的條件下媾和”［7］。法國的請求得到了威爾遜總統的支持，美國政府指令美國標準石油公司向法國提供石油，滿足法國的需求。

為了保證石油的供給和戰爭的最后勝利，1916年英國還同其盟國法、俄協調三國在奧斯曼帝國的石油利益，英、法、俄簽署了《賽克斯—皮科協定》［8］23－25，該協定將奧斯曼帝國的領土主權劃分給了三國：英國獲得伊拉克、科威特、外約旦、巴勒斯坦；法國獲得了大敘利亞；俄國則獲得到亞美尼亞和庫爾德斯坦。在該協定中，英國獲得了奧斯曼帝國的主要產油區，并利用行政壟斷，保證了英國在奧斯曼帝國石油開發中的優勢。

三

戰后，英國在奧斯曼帝國石油開發上的繼續壟斷引起了法國和美國的不滿，鑒于石油的巨大價值，這兩國都想參與奧斯曼帝國的石油開發，英國考慮到在海洋霸權問題上需要法國支持以抑制美國的威脅，英法首先達成了瓜分奧斯曼帝國石油的《圣莫雷協定》［9］134。其主要內容如下：英法兩國組成摩蘇爾石油公司，成為土耳其石油公司的分公司，主要負責奧斯曼帝國的摩蘇爾省的石油資源的開發，在公司中英國股份占60%，法國占到40%［10］412－413，法國不再對摩蘇爾油田提出額外要求；英國將德意志銀行在土耳其石油公司中的股份轉給法國，法蘭西石油公司得到了25%的股份，作為交換，法國要給英國經過法屬敘利亞殖民地的石油管道提供方便；法國所屬的東美索不達米亞（即黎巴嫩）對英波石油公司的產品免除關稅、從港口自由轉出；英國在法屬阿爾及利亞有優先開采石油的權利［5］77。同時，英國為了保持與美國的友好關系，在1919年恢復了美國的“石油工程合作”的協議。早在1917年英國占領奧斯曼帝國的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時，對外宣布以往土耳其石油公司的所有商業合同宣告無效，標準石油公司①標準石油公司指的是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承包了土耳其石油公司的輸油管道的鋪設和煉油廠的修建項目，這些合同的商業價值約為600萬英鎊［11］214－215。英國取消這些合同，對標準石油公司是一個巨大的損失，美國國務院為此向英國提出抗議，聲稱：“英國不承認標準石油公司的商業合同，并禁止標準石油公司在那里進行地質勘探，這些行為都違背了英國政府所倡導的貿易公平原則，對美國標準石油公司和其他國際公司是一種歧視。”［1］299美國還暗示英國，不改變對待美國標準石油公司的歧視立場，將考慮取消美國對英國以后的財政貸款［12］154。英國已經欠美國47億美元的債務，而戰后經濟的恢復和重建，仍需要向美國借貸，考慮到這些因素，英國恢復了這些商業合同。英國通過上述外交活動協調了與法國和美國的立場，形成了以英國為主體法國和美國共同開發奧斯曼帝國石油的格局。這個格局構建了英國在奧斯曼帝國石油開發體系，并保證了這個體系的穩定性。

綜上所述，英國通過對奧斯曼帝國的石油開發構建了其在奧斯曼帝國石油開發體系。這個體系的建立產生了重大影響，主要表現為：

第一，鑒于奧斯曼帝國石油開發與開采在當時中東地區占有重要地位和影響，該體系為英國在20年代確立中東地區的石油霸權奠定了基礎，從而使英國擁有了國際石油開采和貿易的優勢；

第二，在奧斯曼帝國石油開發與開采問題上，英國與法國和美國磋商過程中占據主導地位，從而使英國在三國外交關系方面也取得了主動權，使得英國在二戰前后以及二戰期間與盟國的關系上的話語權分量更重；

第三，英國在奧斯曼帝國建立的石油開發與開采體系，及其對中東地區的石油開發與開采產生的重大影響，為二戰前夕中東石油政治格局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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