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母親吃飯

吳興英

一次，有朋友來我家做客，掌大勺的自然又是我那廚藝一流的母親。幾個菜上桌后，我招呼朋友入座、開吃。我倒好了酒，朋友卻不動筷子，他堅持說：“等一下老人家吧。”

我跟他說不必客氣，如果等菜都炒好了才上桌，那前面炒的菜已經涼掉了。這時，系著圍裙的母親從廚房里出來，熱情地招呼我朋友先吃。

那晚的菜肴很豐盛，朋友卻吃得不自在。飯后，我送朋友出門。避開母親，他對我說：“我們家也是母親主廚，但是大家都會等她炒完菜以后才一起吃飯。如果長輩還在廚房里忙碌，我們先吃會覺得心里非常不安的。”

這讓我想到，在我們家，母親一直都是最后一個上桌吃飯的人。當我們開始吃飯的時候，母親往往還在廚房里炒最后一個菜，或做最后一個湯。沒有人提議等母親，母親也總是在炒好幾個菜后招呼我們先吃。習慣成自然，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妥。

每個周末去岳母家，岳母也是最后一個上桌吃飯的人。還有姨媽家、同事家，都是同樣的情形，也沒有誰覺得有什么不對。

這個夜晚，朋友的話卻讓我慚愧。他說，不能代替母親下廚，或許只是因為習慣了由母親來做，或許是因為我們太忙而沒有時間，又或許是因為我們廚藝不精代替不了。但是，等母親一起吃飯卻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況且，等母親一起吃飯是對母親最基本的尊重。

是我們習慣了忽略母親，忽略了她的辛勞，也忽略了她對于尊重的需要。

第二天吃晚飯時，我們沒有先動筷，而是給母親倒好了飲料，盛好了飯，等她一起吃。母親端著湯從廚房里出來，發現大家都在等她的時候，吃了一驚說：“先吃就是了，等什么啊？”可是那個晚上母親表現得很高興。我想她一定是從這個細微的舉動中感到了全家人對她的尊重，感到自己被家人記掛著。

從這以后，每到吃飯時間，我們便會幫母親擺碗端菜，并等她一起吃飯。朋友說得很對，我們或許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能分擔母親在廚房里的忙碌，但是等母親一起吃飯卻是我們能夠做到的，這是對母親最基本的尊重。我們不能，也不應該把母親遺忘在廚房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