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燕婷 徐海斌 賈利芳
(1解放軍理工大學 軍教院 漢語文化教研室;2解放軍理工大學 訓練部,江蘇 南京 210000)
從《雅各布之屋》中的女性形象透視伍爾夫的女性觀
賈燕婷1徐海斌2賈利芳1
(1解放軍理工大學 軍教院 漢語文化教研室;2解放軍理工大學 訓練部,江蘇 南京 210000)
《雅各布之屋》是伍爾夫嘗試意識流創作的開端。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沒有鮮明的性格特征,卻滲透著伍爾夫對女性的思考:在當時父權制統治下,女性處于被動地位,只能壓抑自身的欲望,成為欲望的客體,即使偶有個別女性成為欲望主體,最終也無一例外地一步步走向失望、絕望直至毀滅的不可改變的境地。伍爾夫認為,女性只有具備一定的經濟基礎,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獨立的精神空間,才能沖破父權制的藩籬,不做“房間里的天使”,改變自己的命運。
雅各的房間 女性形象 女性觀
弗吉尼亞·伍爾夫(1882—1941)是一位深切關懷女性命運的女性作家。在伍爾夫看來,父權統治下,無論女性的身份是什么,她們一直處于被統治的地位。女性回避著自己的感情、壓抑著自己的欲望,即使有個別女性打破這種禁忌,結局也終將走向離群索居甚至是毀滅。伍爾夫認為,女性應該破除父權制的壓迫和束縛,自由自在地表達內心真實的情感,掌握自己的命運。
弗吉尼亞·伍爾夫成長的時代,自由、民主、平等的啟蒙思想雖然早已深入人心,但當時的女性仍處在被統治的地位。無論是貴族、中產階級還是無產階級的女性都沒有受教育權、就業權和財產繼承權等,她們只能被限定在家庭這一狹小的范圍之內,沒有人身自由。
伍爾夫的父親萊斯利·斯蒂芬是一個極端自我的人,是典型的父權制的代表。萊斯利只允許兒子們去正規學校讀書,女兒們卻沒有這樣的權利。熱愛讀書的伍爾夫,對此深感不滿,這正成為她堅定不移地走上關懷女性命運的道路的原因之一。
父親的生日。他將是96歲了,是的,今天。可能是96歲了,像其他人們所認識的人那樣。但事實不是這樣,真是一種慈悲。如果那樣的話,他的生活將完全葬送我的生活。會發生什么呢?沒有寫作,沒有出版的著作——不可想象。[1]
伍爾夫在日記中寫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伍爾夫的反抗,不只是對萊斯利個人的反抗,而是對整個父權制壓迫和束縛女性的反抗。
1904年,弗吉尼亞姐妹和哥哥索比、弟弟艾德里安搬到了倫敦布魯姆斯伯里戈登廣場46號,在這里他們開始了全新的生活。1905年,哥哥索比在家里舉辦“星期四晚會”,這是“布魯姆斯伯里集團”的起點。在這個團體里,每個人都可以暢所欲言,沒有禁忌、沒有男女差別,一切無拘無束。他們挑戰社會的倫理法則和整個道德系統,形成了一個具有“布魯姆斯伯里精神”的群體[2]。伍爾夫就是在“布魯姆斯伯里集團”思想的熏陶下,漸漸形成了女權主義理論。
從傳統小說向意識流小說成功轉型的作品 《雅各布之屋》,集中體現了作者對女性命運的思考。男主人公雅各布連接著作品中的五位女性:首先是他的母親貝蒂·弗蘭德斯,接著是在劍橋教授家里遇到的他的太太和女兒——克拉拉·杜蘭特,之后是弗洛林達,然后是人體模特范妮·埃爾默,最后是桑德拉·溫特沃斯·威廉姆斯。透過這幾位女性形象,我們可以看出不論是作為欲望客體的貝蒂、克拉拉、范妮還是作為欲望主體的弗洛琳達,她們的命運都是悲劇的,終將走向毀滅。
雅各的母親貝蒂·弗蘭德斯,在雅各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丈夫,她一直照顧著三個孩子,除了教授孩子們拉丁文的弗洛伊德先生與巴富特上尉之外,她很少與周圍的人來往。弗洛伊德先生對貝蒂有好感,就寫了一封關于“愛”的信。當貝蒂收到信,她是激動的,但是很快眼前就浮現出丈夫的面容,她淚眼迷茫地搖了搖頭。當夜深人靜,整個世界只有她自己的時候,貝蒂不再將信揉成一團,而是把信又讀了一遍,頭腦中想象著弗洛伊德先生的容貌,她內心深處是多么期盼接受這份愛情。可是她是一位寡婦,是一個不能再有愛情更不會再有婚姻的人,她 “意識到她不可能和任何人結婚”[3]。一個女人就這樣終止了自己的一生,她未來的全部生活除了三個兒子外,已經沒有“自己”了。
克拉拉·杜蘭特,是劍橋教授的女兒,她有著一張柔和的臉,人見人愛。在與雅閣接觸之后,克拉拉喜歡上了雅各。在白天、在人群當中,她是位矜持莊重的小姐,可是在夜間、在自己的日記當中,卻顯現出熱烈真摯的模樣。“‘我喜歡雅各布·弗蘭德斯,’克拉拉·杜蘭特在日記中寫道。‘他是這樣沒有世俗氣。他不擺架子,你想和他談什么都可以,盡管他讓人害怕,因為……’一個最謙卑,最坦誠的女人!‘不要破壞——不要糟蹋——’什么?極端美妙的什么東西。”[4]她在心靈深處呼喊著雅各布,呼喊著愛情,可是她只能在日記中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在作品中,伍爾夫不由為之感嘆,“這只不過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語言,而且還是一個在愛著,或者抑制著不去愛的年輕女子”[5]。她只能將美好的愛情停留在自己的夢里,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希望時間停留在“那個七月的早上一樣永遠繼續下去”。
擁有著一雙藍綠色眼睛的弗洛林達,身世不知。雅各布是相信弗洛林達很貞潔的,認為天真無邪的念頭很美妙。但是對于雅各布來說,在男性眼中,這樣的女人不會在他們頭腦中留下任何痕跡,不會對他們的感情造成任何波動。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弗洛林達與雅各布發生性關系,錯只在弗洛林達。可以想到,作為一名無依無靠的女性,沒有金錢與權力,她們處于社會的最底層,可以控制的只有自己的身體,但可以隨意調配自己身體的只是少數女性。在男性掌握道德話語權的時代,即使是有勇氣沖破藩籬的女性,也注定無法逃出毀滅的悲劇。
范妮·埃爾默是一名模特,對于她的介紹作者顯然用了一些帶有傾向性的文字。“在她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的時候,她并不美;她的下唇太顯眼了;鼻子太大;眼睛挨得太近。”“水開了,她急忙爬了起來,更像匹小馬駒子或小狗而不像個充滿愛意的女人。”[6]在與雅各布交流的過程中,范妮墜入了愛河。她知道雅各布喜歡《湯姆·瓊斯》,即使自己覺得它無聊枯燥也要留著。當范妮知道雅各布真的要去希臘的時候,也知道雅各布一定會將她遺忘的時候,她說,“無論如何,我還可以跳泰晤士河”。在自身的感情沒有得到回應的情況下,甚至是在沒有開始已然結束的愛情面前,范妮是脆弱的,她沒有一點可以改變的余地,她傷心絕望,然而這就是事實,唯一的結局。
桑德拉·溫特沃斯·威廉姆斯,“穿一身白衣,她個子雖然不算高,但身子挺得少有的直……如果白衣適合于早晨,那么帶紫色點子的沙黃色衣裙、一頂黑帽子、一部巴爾扎克的作品適合于晚上”[7]。桑德拉按照當時上流社會固有的要求安排自己的生活起居。她向雅各布訴說著自己偶爾跑到廚房里去坐到男管家膝頭的經歷,她自己是多么渴望沖破上流社會的禁忌,但“似乎永遠也走不到外面去”。這是一只困在牢籠的里金絲雀,雖然牢籠里一應俱全,但里面卻沒有金絲雀想要的自由。然而更可悲的是,沒有人理解桑德拉,正如雅各布所說:“一個像她這樣說話的人,人們是不會理解她的。 ”[8]
從作品可以看出,守寡的貝蒂,因為自己是寡母所以拒絕了求婚者;年輕美貌的克拉拉默默等待著雅各布對她的告白,在等待中壓抑著自己的欲望;范妮在向雅各布告別時就清楚知道他一定會將自己遺忘,所以在知道雅各布要離開時她內心無比絕望;弗洛林達雖然是自己欲望的支配者,但仍然不能得到自己期望的愛情;被囿于上流社會規范的桑德拉,雖然渴望走出狹窄的生活圈子,但這只是美麗一夢,終究無法實現。由此可見,伍爾夫的反抗,是對整個父權制壓迫和束縛女性的反抗。
伍爾夫呼吁女性要有自由的精神和勇氣,要成為自由文明的個體,坦率和真誠地表達想法的個人。一方面,女性要突破父權制的束縛,最重要的是拒絕回到家庭、回到深閨,拒絕被迫的沉默,要敢于說出內心的想法,甚至要走向公共領域發出自己的聲音。另一方面,“弗吉尼亞·伍爾夫所要反抗的不只是來自家長制、來自男性的權威,實際上,她所要戰勝的還包括她自身作為女性在那個時代所接受的一些做女人的觀念”[9]。當時的女性,為了得到男性的贊揚和肯定,不惜屈從于自己的個性與意志,成為當時典型的“房間里的天使”。她們把男性對女性的要求內化為自己對自己的要求、自己對其他女性的要求,只有打破自己的“幽靈”,才能走向女性的真正的解放。
此外,伍爾夫對女性的思考沒有停留在女性個體的發展之上,而是站在更高的角度,即從兩性關系方面考慮人的發展。伍爾夫提出了“雙性同體”理論,她在《一間自己的屋》中寫道,“在我們每一個人當中都有兩種力量統轄著,一種是男性的,一種是女性的;在男人的頭腦里,男人勝過女人,在女人的頭腦里,女人勝過男人。正常而又舒適的存在狀態,就是在這二者共同和諧地生活,從精神上進行合作之時”[10]。這里的“合作”和“男女的結合”指的就是在一個個體身上同時具有男女兩性的思維特點,結合了二者的性別優勢,所謂“雙性同體”。值得注意的是,“雙性同體”并非是男人和女人生理上的結合,而是男女優勢的互補,是在一個個體身上打破單一性別的局限,綜合男女優勢,創造并實現真正的自我。
“雙性同體”理論打破了傳統意義上兩性的二元對立,以兩性之間的優勢互補達到兩性之間和諧共贏的結果。關于人的全面發展,馬克思主義認為,“真正的發展既不能單方面地定位于對象,也不能單方面地、抽象地定位于主體,而應體現為主體與客體之間構成的關系的發展,因為‘正是這種關系的規定性構成一種特殊的、現實的肯定方式’”[11]。伍爾夫的觀點契合了這一科學理論。只有建立在兩性平等基礎上的對話與交流,互相取長補短,才能達到兩性和諧發展的理想狀態。
[1]易曉明.優美與瘋癲:弗吉尼亞·伍爾夫傳.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02:245.
[2]賈婷.論布魯姆斯伯里文化圈對弗吉尼亞·伍爾夫的文化影響.知網:上海交通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9:5.
[3][4][5][6][7][8][英]弗吉尼亞·伍爾夫.王家湘譯.達洛維夫人到燈塔去雅各布之屋.南京:譯林出版社,371,420,420,465,494,495.
[9][10][英]弗吉尼亞·伍爾芙.王義國,譯.伍爾芙隨筆全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376,578.
[11]張培英.馬克思關于人的全面發展思想的當代啟示——一個主客體關系的視角.河北大學學報,2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