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思勰為官“高陽”郡治考

孫金榮

(山東大學 儒學高等研究院 ，山東 濟南 250100 ；山東農業大學 文法學院， 山東 泰安 271018)

關于賈思勰做的是哪一個高陽太守，缺乏直接材料證明，既往研究有推測，但難有定論。在我接受“《齊民要術》研究”任務后，一方面運用傳統的資料收集法，占有資料；另一方面用笨拙的辦法——統計法、比較法，對《齊民要術》中的常用地名、物產人事、方言俗語等進行統計、梳理、比較；此外，借助歷史考證研究高陽傳統釀造業，多方面推斷、論證賈思勰做的是哪一個高陽郡守。

一、關于高陽郡及賈思勰為官高陽的有關記述

《齊民要術》明確系“北魏高陽太守賈思勰撰”。北魏時有兩個高陽郡，史書記載確鑿。一在青州(今山東境內)，一在瀛洲(今河北境內)。但兩地高陽郡在不同時間段上，情況有所不同。《魏書·地形志上》云：“高陽郡，晉置高陽郡國，后改。領縣九，戶三萬五百八十六，口一十四萬一百七。高陽前漢屬涿，后漢屬河間國，晉復。有郝神、高陽城。”[注]魏收：《魏書·地形志上》卷一百六上，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二四六九頁。這就是魏瀛洲高陽郡(今屬河北)。《魏書·地形志中》云：“高陽郡，故樂安地，劉義隆置，魏因之。領縣五。戶六千三百二十二。口一萬六千六百六十七。高陽、新城、鄴、安次、安平。”[注]魏收：《魏書·地形志中》卷一百六中，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二五二三頁。這就是魏青州高陽郡(今屬山東)。

關于魏高陽郡的屬地，及賈思勰為官高陽的郡治所在地是哪一個，歷來有爭議。有人認為正設高陽郡在今河北，僑置高陽郡在今山東；有人認為山東高陽郡先僑置后正設。至于賈思勰是在哪個高陽郡為官，更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甚至權威的工具書上也出現模糊、矛盾問題。如1979年版《辭海》和1980年版《辭海》縮印本云：“高陽：1.郡、國名。東漢桓帝置郡。治所在高陽(今高陽東)。后廢。晉泰始初置高陽國，治所在博陸(今蠡縣南)。轄境相當于今河北保定市、清苑、高陽、博野、蠡縣等地。北魏改為郡，環治高陽。2.古鎮名。在今河南杞縣西南……縣名。在河北省中部，白洋淀西南……”[注]《辭海》縮印本，上海辭書出版社1980年版，第2044頁。該詞條只有今屬河北的高陽，而無今屬山東的高陽。而在“賈思勰”詞條中：“賈思勰，我國古代農學家。山東益都人。曾任北魏高陽郡(治今山東淄博市臨淄西北)太守……”[注]《辭海》縮印本，上海辭書出版社1980年版，第1840頁。這里明確寫他做過太守的高陽郡郡治在今山東淄博市臨淄西北(即北魏青州高陽郡治所在地)。兩詞條中內容介紹不全面，存在錯位不對應現象。其他辭書如《辭源》、《宋書》、《大清·嘉慶一統志》、《民國·山東通志》、《中國農業史》(吳存浩著)、《中國歷史地圖集》等或認為在今河北，或認為在山東臨淄。《濰坊市志》、《濰坊古今人物》都回避這個問題。

2001年編纂的《賈思勰志》認為：“賈思勰曾任后魏高陽太守。但南北朝北魏時有兩個高陽郡，一為本郡，在今河北省高陽縣境內；一為僑置郡，在今山東淄博市臨淄區西北30里。賈思勰究竟在何處任職，近代中外學者考證頗多，尚無定論。”新編《壽光縣志》從臨淄說。

二、關于高陽郡的設置與沿革

關于高陽郡的設置與沿革的基本脈絡是：河北先有后燕高陽郡，后有北魏高陽郡。山東先有流亡高陽縣，再有僑置高陽郡，再有實設高陽郡。

后燕時河北即有高陽郡，公元398年，拓跋珪滅后燕，建立北魏政權，北魏沿用后燕郡治名稱，故北魏仍有河北高陽郡。但原屬后燕的河北高陽官員逃到南燕(時臨淄屬南燕)，南燕建平三年(402)，便有了一個名存實亡的流亡縣政權。臨淄區沿革中“公元402年，西北境析立高陽縣”的記載，也完全符合歷史事實。清咸豐《青州志》載宋時“臨淄西北境析立高陽縣屬高陽郡”。東晉義熙五年(409)，劉裕伐南燕(今青州)，收復青、兗二州。永初元年(420)，劉裕(武帝)廢東晉皇帝，建立劉宋政權。此時劉宋、北魏、北涼、北燕、西秦、夏等諸國并存。青州屬劉宋。宋孝文帝劉裕三子劉義隆(宋文帝)又設僑置高陽郡，屬僑冀州，轄安平、饒陽、高陽等縣。

《淄博市臨淄區志》載:“公元420年,劉宋臨淄縣南境析立廣川縣,屬廣川郡；北境析立重合縣，屬海君；西北境析立高陽縣，屬高陽郡。”

北魏酈道元著《水經注》卷二十六記載:“時水出齊城(臨淄)西南二十五里，平地出泉，即如水也，亦謂之源水，因水色黑，俗又目之為黑水。西北逕黃山東，又北歷愚山山東，有愚公冢。時水又屈而逕杜山北有愚公谷……。又有澅水注之，水出時水東，去臨淄城十八里，所謂澅中也……系水西，左迤為潭，又西逕高陽僑郡南，魏所立也。又西北流注于時。繩水注之。”[注]酈道元：《水經注》，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858—863頁。酈道元系北魏人，《水經注》的這段記載不會有誤。此時的高陽郡仍屬僑置郡。

宋孝武帝(劉駿)大明八年(464)，高陽郡合并于青州，這就改變了僑置郡的性質。事實上劉宋時期僑置高陽郡已廢置不存。北魏獻文帝皇興三年(469)，北魏大軍攻陷青州治所東陽城，青州屬北魏，魏因宋制，設高陽郡，屬青州，至北魏孝武帝永熙三年(534)終結。這個高陽郡是地地道道的正牌高陽郡。

正是因為宋孝武帝(劉駿)大明八年(464)，劉宋僑置高陽郡已廢置不存。所以當北魏獻文帝皇興三年(469)，北魏攻陷劉宋青州治所東陽城，青州屬北魏。原劉宋僑置郡縣的官員逃到江東，劉宋在江東設立了南徐州，治京口，并存徐、兗、幽、青、并、揚等七州的郡縣。在江東南徐州所置流亡僑置州郡縣中已沒有僑置高陽郡，《宋書》上也無僑置高陽郡。《宋書》編者沈約質疑：“江左又僑置，何無(高陽郡)？”只因宋孝武帝(劉駿)大明八年(464)，劉宋僑置高陽郡已并入青州，僑置郡在劉宋朝已廢。從《宋書》我們也可間接地證明，北魏青州高陽郡是正設而非僑置。

《魏書·地形志中》云：“高陽郡，故樂安地，劉義隆置，魏因之。領縣五。戶六千三百二十二。口一萬六千六百六十七。高陽、新城、鄴、安次、安平。”[注]魏收：《魏書·地形志中》卷一百六中，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二五二三頁。這個魏因宋制轄五縣的高陽郡，就是正設而非僑置高陽郡了。民國《山東通志·疆域志》(卷17，第959頁)郡縣沿革表載：僑置高陽郡是劉宋文帝置，屬僑冀州。后魏高陽郡屬青州，就不是僑置郡了，只是魏因宋制。也就是說，在北魏，曾有瀛州高陽郡(在今河北省境內)、青州高陽郡(在今山東境內)疊置并存的時期。

三、賈思勰做的是哪個高陽郡的太守？

從后燕高陽郡(今河北省境內)、北魏高陽郡(今河北省境內)，到流亡臨淄高陽縣(今山東境內)，到青州僑置高陽郡(今山東境內)下轄高陽縣等，再到正式的青州高陽郡(今山東境內)，我們分析一下，賈思勰做得是哪個高陽郡的太守。

賈思勰的好友劉仁之武定二年(544)卒，賈思勰的年齡與之不會相差太多。多數研究者認為《齊民要術》大致寫于永熙二年(533)至武定二年(544)年間。而賈思勰做高陽太守應在著書前不久，因此和僑置高陽郡存在時間不吻合。從各個高陽郡設置時間上看，以及比較認可的賈思勰的生活年代、任太守的年代、撰寫《齊民要術》的年代判斷，賈思勰如做北魏僑置郡高陽太守，則年齡太小，甚至還沒出生，只有北魏河北高陽太守和正設的北魏青州高陽太守兩種可能。

認為賈思勰為官河北高陽太守者，其中很重要的依據是《齊民要術》中提到許多河北地名、人事。如《齊民要術》中提到杜洛周、葛榮起義失敗后，老百姓以桑椹充饑之事，而杜、葛起義活動地區主要在今河北省中部，故賈思勰做官之處可能為河北的高陽郡。

但據我統計，《齊民要術》中直接或間接提到的今屬河北的地名、人事、物產等約30處，較直接的提及今屬河北的地名、人事、物產等約25處，與提到的山西地名、人事、物產等相當。而提到今屬山東的地名、人事、物產等約37處，其中直接提及今屬山東的地名、人事、物產等約31處。因此，單憑這一點，還不能判斷賈思勰為官北魏河北高陽太守還是青州齊郡高陽太守。

既然史書中見不到賈思勰任職、生活在北魏哪個高陽郡的直接記載，我們還是從《齊民要術》中尋找蛛絲馬跡。北魏山東高陽郡屬青州，《齊民要術》中有至少有4處直接寫北魏青州出產的果品、蔬菜等物品。河北高陽郡屬瀛洲，而《齊民要術》中沒有直接關于瀛洲物品的任何記載。這可以成為賈思勰為官青州高陽太守的重要憑證。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直接記載青州物產的資料如下：

《齊民要術卷第四·種棗第三十三》賈思勰按：“青州有樂氏棗，豐肌細核，多膏肥美，為天下第一。父老相傳云：‘樂毅破齊時，從燕赍來所種也。’齊郡西安、廣饒二縣所有名棗即是也。今世有陵棗、蒙弄棗也。”文中西安、廣饒，均系北魏縣名，二縣均屬青州齊郡。北魏西安縣境，主要在今青州市(原益都縣)，北魏廣饒縣境，基本在今山東省廣饒縣。陶弘景注《名醫別錄》已記載青州棗好。宋《圖經本草》對青州棗亦有記載：“惟青州之種特佳，雖晉絳大實，亦不及青州者之肉厚也。”另《太平寰宇記》卷十八載青州土產“樂氏棗 ”，“樂氏棗 ”當為今之樂陵棗。

《齊民要術卷第四·種椒第四十三》云：“《廣志》曰：‘椒出西域。’《范子計然》曰：‘蜀椒出武都，秦椒出天水。’” 賈思勰按“今青州有蜀椒種，本商人居椒為業，見椒中黑實，乃遂生意種之。凡種數千枚，止有一根生。數歲之后，便結子，實芬芳，香、形、色與蜀椒不殊，氣勢微弱耳。遂分布栽移，略遍州境也。”

《齊民要術》除多處直接提到“青州”一詞，也多有重復提到的屬今山東省的地名。而重復提到屬河北的地名是“鄴”。后趙都城在鄴，即今河北省臨漳縣、河南安陽北。但賈思勰不是自己對鄴地的人事、物產作了解和記述，而是引用既有的著作《鄴中記》、《魏略》、《廣志》。

《齊民要術卷四·種棗第三十三》載《鄴中記》：“石虎苑中有西王母棗，冬夏有葉，九月生花，十二月乃熟，三子一尺。又有羊角棗，亦三子一尺。”

《齊民要術卷四·種桃柰第三十四》載《鄴中記》曰：“石虎苑中有句鼻桃，重二斤。”

《齊民要術卷四·種梅杏第三十六》引《廣志》曰：“榮陽有白杏，鄴中有赤杏，有黃杏，有柰杏。”

《齊民要術卷四·安石榴第四十一》引《鄴中記》云：“石虎苑中有安石榴，子大如盂椀，其味不酸。”

《齊民要術卷五·種桑、柘第四十五》引《魏略》曰：“及太祖輔政，超為鄴令，賜其生口十人，絹百匹，既欲厲之，且以報干椹也。”

《鄴中記》是晉陸翙所著。主要記述建筑規制、物質生活、經濟發展、游宴生活、服飾、器物等，反映石氏統治時鄴都的狀況。原書已佚，僅存輯本。

陸翙《鄴中記》云：“華林園有春李，冬華春熟。石虎園中有西王母棗，冬夏有葉，九月生花，二月乃熟，三子一尺。又有羊角棗，亦三子一尺。石虎苑中有勾鼻桃，重二斤。石虎苑中有安石榴，子大如碗盞，其味不酸。”

《齊民要術》所引《鄴中記》內容，與《鄴中記》留存下來的這段文字基本一致。賈思勰對鄴地植物的了解主要靠資料記載，自己并無多少感性認識。而對北魏青州(屬今山東省)風土人情的了解更直接、更全面、更深入。賈思勰主要在北魏青州生活、工作的可能性更大，做青州高陽太守的可能性更大。

《齊民要術》中所用方言俗語以今山東最為突出，另有蘇北、浙東方言，而沒有明顯的河北方言俗語。

《齊民要術卷三·蔓菁第十八》引《字林》云：“蘴，蕪菁苗也，乃齊魯云。”“乃齊魯云”，意在解釋“蘴，即是蕪菁苗”，這是齊魯的方言。

另如《齊民要術卷三·種蔥第二十一》云：“兩耬重耩，竅瓠下之，以批契繼腰曳之。”郝懿行《爾雅義疏》：“繼亦系也；系之一字，兼系、繼二音，故古通用。”雖如此，但將“系”叫作“繼”，系腰帶叫“繼腰帶”，現在主要在山東部分地區，以及蘇北、浙東等地方言中常見。

《齊民要術卷九·餅法第八十二》云：“豚皮餅法：一名“撥餅”。湯溲粉，令如薄粥。大鐺中煮湯；以小杓子挹粉著銅缽內，頓缽著沸湯中，以指急旋缽，令粉悉著缽中四畔。”將罐、碗等容器，盛水或食物，放入鍋內沸湯中蒸煮，或放在鍋內箅子上蒸，現在在山東部分地區、浙江東部地區方言中還叫“頓”。

從《齊民要術》所用方言俗語看，賈思勰在北魏青州齊郡生活、工作，并做青州高陽太守的可能性更大。

此外，《齊民要術》完整記載了9種曲、40余種酒的制作技術。其中部分造曲并酒的技術來自私家作坊。

《齊民要術卷第七·造神曲并酒第六十四》云：“若作糯米酒，一斗曲，殺米一石八斗。唯三過酘米畢。其炊飯法，直下饙，不須報蒸。其下饙法：出饙甕中，取釜下沸湯澆之，僅沒飯便止。此元仆射家法。”賈思勰提到的元仆射為何人？

《北齊書·卷二十八·列傳第二十》云：“元斌，字善集，祖魏獻文皇帝。父高陽王雍，從孝莊于河陰遇害。斌少襲祖爵，歷位侍中、尚書左仆射。斌美儀貌，性寬和，居官重慎，頗為齊文襄愛賞。齊天保初，準例降爵，為高陽縣公，拜右光祿大夫。二年，從文宣討契丹還，至白狼河，以罪賜死。”

此北齊元斌，為拓跋氏宗室(拓跋氏后改元姓)，其祖封高陽王，其父為高陽王雍。斌少襲祖爵，歷位侍中、尚書左仆射。北齊天保初準例降爵為高陽縣公，天保二年(551)卒。其年代、官名和封邑高陽都和《要術》所記及賈思勰曾任高陽太守相符。我通覽《北齊書》，在元姓中只有元斌做過尚書左仆射。在元斌的其他宗族元姓如元坦、元孝友、元暉業、元弼、元韶等，均無人做過仆射一職。因此，基本可以確定賈思勰《齊民要術卷第七·造神曲并酒第六十四》所云：“此元仆射家法”之元仆射即元斌。

賈思勰《齊民要術卷第七·造神曲并酒第六十四》中詳細記載了元仆射家釀酒法，應該說賈思勰和元仆射很熟，并且住得不遠、接觸較多的可能性較大。元斌北齊天保初準例降爵為高陽縣公，天保二年(551)卒。如果元斌做的高陽縣公之“高陽”是當時屬青州齊郡高陽，那么，賈思勰曾經為官、生活在當時青州齊郡高陽(今山東臨淄高陽)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問題是我們今天也不能確定元斌晚年就是在青州高陽(今山東臨淄高陽)生活過。但從賈思勰《齊民要術卷第七·造神曲并酒第六十四》對曲、酒的加工釀造可以肯定的是，賈思勰曾經為官、生活過的高陽郡，元斌為官、生活過的高陽縣，酒、醋釀造之風是盛行的，釀造業是發達的。

如果我們比較一下古代北魏瀛洲與青州傳統優勢產業，以及現代河北高陽與山東臨淄的優勢產業，尤其是釀造業情況，也可以作一些參考和判斷。

北魏瀛洲高陽(今河北高陽縣)，傳統農作物是冬小麥、谷子、豆類、棉花等。傳統優勢產業是紡織。現今高陽是全國最大的紡織之鄉，目前重點推進循環經濟、紡織、機電等項目。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河北高陽的釀造業是不發達的。

北魏青州高陽郡郡治所在地(今臨淄)，傳統糧食作物為麥、粟、豆等，與北魏瀛洲高陽(今河北高陽縣)種植類型多有相似。但傳統經濟產業卻大不相同。

從考古研究看，距今一萬年前，今山東地區的先民就發明了制陶技術。到后李文化(公元前6500—公元前5500)時期,制陶業已經比較成熟，陶器進入了尋常百姓家。后李文化時期今山東省境內就有原始種植業、畜牧業。后李文化正是因首次發掘今山東淄博市臨淄區后李文化遺址而得名。陶器是釀酒、釀醋、釀醬油的器皿，也是飲酒的器皿。糧食是釀酒的主要原料。有了這兩個必要條件，至北辛文化(約公元前5300—公元前4100)時期，釀酒業開始產生。至大汶口文化(約公元前4300—公元前2500)時期，釀酒業成熟。泰安大汶口遺址出土高柄杯、筒形杯、單把杯等各種酒器171件。莒縣陵陽河遺址出土陶器1400多件，高柄杯有650多件，出土用于谷物發酵、儲酒、瀝酒的大型器皿如甕、壺、罐、漏器等。

《世本八種》(增訂本)云：“儀狄始作，酒醪，變五味，少康(一作杜康)作秣酒。”說明約公元前2000年的夏朝已有酒。《戰國策》云：“帝女令儀狄造酒，進之于禹。” 《尚書·說命篇》：“若作酒醴，爾惟曲蘗”說明商代(公元前1711—公元前1200)已用“曲蘗”釀酒。而北新文化、大汶口文化遺址的發掘，說明遠在夏、商以前，東夷人已有了成熟的釀造業。《后漢書·東夷傳》載：“東夷率皆土著，喜飲酒歌舞。”很可能是北新文化，至遲在大汶口文化時期，東夷人首開我國人工釀酒的先河。那么，北魏青州高陽郡(今臨淄)地區，酒、醋、醬等釀造業發達是很自然的了。

從臨淄區現代工業與經濟產業看：臨淄區工業、食品加工、釀造業發達。工業生產總值在山東省140多個區縣(市)中位列第三位。2008年全區生產總值完成1271.08億元。區屬全民所有制企業主要是原有的糧油、食品加工業。在集體企業中，臨淄罐頭廠的貴妃雞、 炸子雞、鹵汁雞等3個品種獲部優產品稱號，紅燒雞、美兔肉、紅燒鵝等被評為省、市新創優良產品。其他如淀粉、糠醛等產品已銷往國際市場。食品加工正是臨淄自古就有的傳統優勢產業。臨淄手工業歷史悠久，也為食品釀造提供輔助條件。

臨淄的傳統飲食，以面食為主，兼以米、粟、谷、豆等，喜食肉，食物種類豐富。臨淄菜是魯菜的代表菜系之一，肉、湯、醬有其獨到之處。其食物資源小麥、米、豆等，正是酒、醋、醬油等的釀造原料。因此，臨淄食品釀造業自古至今一直很發達。

臨淄，因齊國故城臨近淄水而得名。臨淄自古有淄河(又稱淄水或淄江)、烏河等貫穿境內，是日常生活、農業灌溉、食品釀造的重要水源。這為臨淄自古及今酒、醋、醬油、醬等的釀造提供了優質的水資源。

臨淄區煤、鐵礦資源豐富。灰巖、高嶺土保有儲量高。尤其是高嶺土儲量占淄博市的75.63%。這些天然資源，自古及今為臨淄提供了陶器、瓷器制作的基本原料。而陶器、瓷器等器皿，恰恰是酒、醋、醬油、醬等食品釀造必備的器皿。臨淄古代原始植被覆蓋率高，木材充足，也為容器加工提供了基本材料。

今天的臨淄區作為齊國都城長達800余載，有300余處文化遺址。齊國故都遺址、田齊王陵等均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大型古墓星羅棋布，境內文物十分豐富，故有“地下博物館”之美譽。有齊國故都博物館、東周殉馬坑、太公湖、馬蓮臺、臨淄石刻館、臨淄中國古車博物館、天齊淵、姜太公祠、金嶺清真寺、后李文化遺址、管仲紀念館、古錢幣博物館、石佛堂等。臨淄古代獨特的政治地位、悠久的歷史文化、宴飲風習之盛行，也為釀酒官、私作坊提供了條件。

綜上所述，賈思勰曾經為官、生活過的高陽郡，元斌為官、生活過的高陽縣，釀造業發達的高陽郡，應是北魏青州高陽郡(治所在今山東臨淄)。

今山東淄博市臨淄區高陽鎮，仍保存了以北魏高陽郡城故址為主的一個古跡名勝群：北魏高陽郡城遺址、魏晉“竹林七賢”之劉伶墓、北魏金陵寺、大型藝術雕刻石佛、高陽郡太守賈思勰《齊民要術》成書處。這些古跡名勝的實物價值和歷史價值是非常高的。另有時水、“百泉”等水資源。認真考證、認知這些古跡名勝、自然資源、人物故事等，有利于探討高陽的政治、經濟、文化歷史，也有利于我們弄清賈思勰為官、生活的個中細節。如研究嗜酒狂放的劉伶，不正說明魏晉時期青州高陽郡(今山東臨淄)地區釀酒業的興盛嗎!

而今，在史書、地方志中見不到任何賈思勰任職、生活在北魏河北高陽郡的記載，河北高陽太守也無賈思勰的名諱。賈思勰如果做河北高陽郡太守卻無記載，是不可思議的。同樣，賈思勰也沒有明確任職于山東北魏青州高陽郡的記載，但在今山東壽光、青州、濰坊、臨淄地方志及有關史料當中卻偶有賈思勰籍貫，以及著《齊民要術》的記載。因此，賈思勰所仕為北魏青州高陽太守，在時間上、地域上是最吻合最可信的。從《齊民要術》中記載的相關人事、名物等分析，賈思勰做青州高陽郡太守(郡治在今臨淄)更為可信。

研究高陽郡的設置與沿革，統計《齊民要術》中“青州”、“瀛洲”郡名、地名、物產、方言俗語，研究其曲、酒、醋、醬的釀造歷史，考察臨淄文化遺址等，基本可以判斷賈思勰為官青州高陽太守，而非河北高陽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