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城市化進程對城鎮居民收入的影響分析

毛雁冰 張恒龍

(上海大學 經濟學院，上海 200444；上海大學 社會發展研究院，上海 200444)

隨著城市低收入人口數量的增加和城市內部收入差距的擴大，研究城市居民收入問題關系到后工業化時期實現以消費為主導的經濟增長方式的可能性。目前，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和工業化進程都進入了加速發展的階段，城市將成為現代經濟增長和產業發展的聚集地。要實現中國經濟增長方式由投資和出口為主導轉變為以內需拉動為主的關鍵在于提高城市居民的可支配收入。擴大居民消費、加速城市化進程將成為未來經濟發展的方向。本文通過對數據的實證檢驗，分析經濟增長與城市化對城市居民收入所帶來的影響。

一、研究的背景與問題

城市化是一個涉及地域空間、人口、經濟生產、就業、收入、消費、社會及文化等各個方面不斷變化的綜合性概念。從經濟發展的歷程來看，城市化與工業化之間存在著互為動力、共同發展的密切關系。城市化一方面表現為鄉村人口向城鎮人口的轉變，城鎮的不斷發展和擴張；另一方面表現為產業結構由農業向第二產業并進一步向第三產業發展。因此，城市化是社會、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是人類從農業文明走向工業文明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工業化推動了城市化的發展，成為城市化的前提和內在動力；同時，城市化也為工業化的進一步發展創造了有利的條件，城市化和工業化是經濟發展的兩個并駕齊驅的車輪。

目前關于城市化與收入問題的研究大多側重于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側重于研究城市化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問題，如周云波[注]周云波：《城市化、城鄉差距以及全國居民總體收入差距的變動——收入差距倒U形假說的實證檢驗》，《經濟學(季刊)》2009年第4期。、陸銘[注]陸銘、陳釗：《城市化、城市化傾向的經濟政策與城鄉收入差距》，《經濟研究》2004年第6期。、周少甫[注]周少甫、亓壽偉、盧忠寶：《地區差異、城市化與城鄉收入差距》，《中國人口資源環境》2010年第8期。、曹裕[注]曹裕、陳曉紅、馬躍如：《城市化、城鄉收入差距與經濟增長——基于我國省級面板數據的實證研究》,《統計研究》2010年第3期。等學者從城市化發展的角度，研究了城市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得出了加快城市化進程，促進農村人口向城市中第二和第三產業轉移，將有利于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的結論。二是基于中國經濟改革開放30年的大背景，對影響中國居民收入占比的因素進行分析，如張軍[注]羅長遠、張軍：《勞動收入占比下降的經濟學解釋——基于中國省級面板數據的分析》,《管理世界》2009年第5期。、羅長遠[注]羅長遠：《卡爾多“特征事實”再思考：對勞動收入占比的分析》,《世界經濟》2008年第1期。、徐現祥[注]徐現祥、王海港：《我國初次分配中的兩極分化及成因》,《經濟研究》2008年第2期。等學者。他們較為一致的觀點是經濟發展水平與勞動收入占比之間存在“U”型關系，但中國目前還處在曲線的下行區間上，國有企業改制和民營化對勞動收入占比有重大影響。其他的研究還包括：在城市經濟學的框架下，陳柳欽[注]陳柳欽：《產業發展：城市化的動力》,《重慶工商大學學報(西部論壇)》2005年第1期。、林高榜[注]林高榜：《衡量城市化與工業化比較水平的新指標研究》,《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07年第1期。等人側重于對城市化與產業結構變動關系的研究以及城市化指標體系的建立；劉艷嬌[注]劉艷嬌：《城市化與非正規就業》,《財經界》2010年第4期。，田明[注]田明、王玉安：《我國城市化與就業結構偏差的比較分析》,《城市問題》2010年第2期。等人從就業的角度研究城市化與就業的互動關系。然而，目前對于城市化與城市居民收入兩者關系的研究明顯不足。隨著城市化率的提高，城鎮居民的收入在不斷提高，但近年來增長的速度放緩，增幅也在不斷降低，從城鎮居民的內部結構來看，城市居民收入的差距出現了不斷擴大的現象。

圖1 城市化率、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就業比率的變動趨勢數據來源：歷年《中國統計年鑒》

從圖1中可以看出，隨著城市化率迅速提高，不同產業的就業結構也在發生顯著的改變，尤其是在工業化進程的后期，服務業將成為經濟發展的支柱性產業，城市將成為承載服務業發展的主體。在這樣一種城市化與產業結構調整并行的過程中，城市化能否持續帶來城市居民收入的增加？產業結構的變動能否帶動就業的增長并提高城市居民收入？分析結構性變量對城鎮居民收入的影響，將是本文討論的重點問題。

二、實證分析

本文側重中國城市化進程對城鎮居民收入的影響的研究，主要從產業結構變動的角度，分析城市化過程中產業變動對就業和城鎮居民收入的影響。

(一) 變量的描述

本文選取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作為被解釋變量，人均GDP、城市化率、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就業比率等與收入相關的指標作為實證分析的解釋性變量，所采集的數據來源是歷年的《中國統計年鑒》與國泰安數據庫，時間跨度為1982年至2011年，上述統計指標可以從其相關科目計算得出。

人均GDP，該指標可以反映經濟增長的階段和宏觀經濟環境，是衡量總量經濟成果和收入的重要指標，同時也可以作為反應工業化水平的指標。

我們將Northam 曲線所定義的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作為城市化率。根據Norhtam曲線對城市化階段的劃分標準，城市化水平在30%以下時，城市化處于初期階段；城市化水平在30%～70% 之間，城市化加速向前發展；當城市化超過70%以后，城市化進程進入停滯時期。以此可以描述城市化發展的動態情況。

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就業率，從產業演進的角度來看，產業結構的調整與優化是推動城市發展的核心動力，現代城市發展的過程是產業結構持續優化和升級的動態變化過程[注]陳柳欽：《論城市化發展的動力機制——從產業結構轉移與發展的視角來研究》，《現代經濟探討》2005年第1期。。工業化以拉動就業和增加收入的方式促進了城鎮化的進程，城市經濟的發展與整個產業結構的變動趨勢是基本一致的：工業化使大量的勞動力進入制造業，農業人口不斷減少，非農人口占社會總人口的比重增加，引起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的轉移；隨著經濟的發展和勞動生產率的不斷提高，勞動收入不斷提高，當城鎮聚集到一定規模時，對于商業、金融、保險、娛樂、文化、通訊、醫療衛生及教育等服務性需求不斷提高，從而促進了經濟結構向服務業的轉移，當城市化和工業化達到成熟期時，城市化逐步成為經濟發展的重心，第三產業會成為城市化及經濟增長的核心推動力。收入的提高和就業水平密切相關，從城鎮居民收入結構來看，目前我國城鎮居民的年收入以工薪收入為主，約占總收入的66%左右，就業水平及在崗職工年平均工資的多少直接影響這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高低?；谶@兩個方面的因素，為了能夠分析不同產業比重的變化對城鎮居民收入的影響，我們選擇使用產業就業比率來表示產業結構變動的情況。

(二) 多元線性回歸模型及變量檢驗

最小二乘法(又稱最小平方法)是一種數學優化技術，它通過最小誤差的平方和尋找數據的最佳函數匹配，設定多元線性線性回歸方程。據此，我們可以將所研究的變量建立模型如下：

(1)

其中，Y代表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X1、X2、X3、X4分別表示人均GDP、城市化率、第二產業就業比率、第三產業的就業比率。進一步對變量取常用對數，在不改變數據的經濟性質和經濟關系的前提下，取常用對數以后的經濟變量具有彈性的含義，同時也可以幫助我們對經濟變量幅度變化的關系進行進一步檢驗。

(2)

1.協整檢驗

由于對原始數據直接采用最小二乘法的多元線性回歸進行分析時，但原始數據可能會存在一定的不平穩，所以為了讓數據變得更加平穩，防止時間序列回歸模型出現“偽回歸”的情況，需要對模型(2)的變量進行單位根檢驗和協整檢驗。

表1 ADF檢驗結果

注：檢驗類型(c,t,k)中， c表示截距項, t表示含趨勢項, k表示滯后階數

從單位根檢驗結果(表1)可以看出，lnY(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lnX1(人均GDP)、lnX2及ln(X3/X4)其原序列數據并不平穩，但是經過一階差分后，數據顯示平穩，一階單整，即lnY、lnX1、lnX2、ln(X3/X4)～I(1)。這符合進行協整檢驗的假設條件，同時可以通過進一步的協整檢驗來檢驗變量之間是否存在長期均衡關系。

表2 協整檢驗結果

進一步對模型變量進行協整檢驗，可以得到表2的結果，從中可以看到，在顯著水平5%的條件下，拒絕了不存在協整關系的假設，特征根跡檢驗和最大特征值檢驗都顯示模型變量之間存在協整關系，說明被解釋變量和解釋變量之間存在著長期的均衡關系，這樣，下一步可以采用回歸分析的方法檢驗變量的影響情況。

2.回歸檢驗結果

在進行了ADF檢驗和協整檢驗的基礎上，運用Eviews 6.0對模型(2)進行回歸檢驗，得到的結果如表3：

表3 模型2的檢驗結果

從表3可以看出，人均GDP(lnX1)、城市化率(lnX2)、第二產業、第三產業的就業比率(lnX3/X4)這三個變量的t值分別為37.9、-5.148、-6.643，在10%的顯著性水平，可以明顯看出其處于拒絕域，通過t檢驗，所以這三個變量與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LnY)之間關系顯著，同時Prob.都為0也輔助證明了其顯著性。同時F值為15512.78，大于F檢驗的臨界值，通過F檢驗，整個方程顯著。回歸系數為0.9994，回歸效果比較好。

三、 檢驗結果分析

根據上述檢驗結果，我們可以做出以下分析：

(一)通過對模型(2)變量的協整檢驗，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與人均GDP、城市化率、第二、三產業的就業比率之間存在著長期均衡關系，消除了偽回歸的影響。回歸檢驗顯示，變量之間的影響關系顯著。

(二)人均GDP的增長對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長的影響作用是顯著的，而且人均GDP的增加對于城鎮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具有正向作用。人均GDP增加1個單位，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增加0.96個單位，基本上與經濟的發展保持了同步。

(三)城市化率對于城鎮居民收入的影響系數為-0.528， 雖然城市化率從1980年的20%左右上升到1995年的30%左右，2011年超過50%，進入了一個加速發展的階段，與此相適應，城鎮居民的人居可支配收入同時期也出現不斷增加，但-0.528的系數表明，增加的幅度是邊際遞減的，快速的城市化減緩了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長速度。

(四)LnX3/X4對LnY的影響程度為-0.496，表明了產業結構的變動對城鎮居民人均收入的影響情況。隨著第三產業的不斷發展，第三產業吸納勞動就業的數量也在不斷增加，與人均GDP的情況類似，第三產業就業率對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影響是正向的，第三產業就業率的提高對于城鎮居民收入增加的影響是顯著的。由于產業結構的升級比較緩慢，中國第三產業的發展仍舊處于較低水平，其吸納就業的規模和能力與城市化的快速發展不相匹配。同時，第三產業內部也在不斷的調整和升級，在原有的餐飲、零售、運輸等傳統的服務業的基礎之上，金融、保險、文化、娛樂、咨詢、物流等現代服務業部門逐步興起和快速發展，一方面，現代服務業的興起可以擴大就業規模，增加就業量，另一方面，它們對勞動者的知識水平、人力資本與技術的要求不斷提高，在勞動者整體素質還沒有全面達到一定水平的情況下，對勞動力的需求量會出現相對減少。因此，第三產業就業率的提高對城鎮居民收入提高的貢獻不足。

(五)第二產業的就業率與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加呈負相關。第二產業的發展擴大了就業的總量和規模，對于城鎮居民收入的總量增長是有利的，但是由于第二產業大多以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為主，對勞動力的使用是有限的，所以，對于收入的增長率會產生一定的阻礙。加上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大規模國有企業的改革，使城市失業人口大量增加，城市居民收入受到較大的沖擊，城市的貧困問題開始逐漸顯性化；另外，近年來，電器設備、重化工業、鋼鐵、汽車、能源工業、建材等資本密集型行業，以及信息產業、電子產業、生物技術、航天工程等信息知識密集型產業的快速發展，重工業化的趨勢較為明顯，容易在一定程度上造成資本對勞動力的替代以及收益偏向資本要素。此外，考慮到統計上第二產業可能包括一部分農村人口，他們的勞動收入由于戶籍統計的原因被計入農村居民收入，因此，第二產業人口就業率對城鎮居民收入的提高會存在一定統計上的負面結果。總體上講，第二產業的就業處于一種比較平穩的狀態，就業的彈性是下降的，因此對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邊際貢獻是有限的。

四、 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通過多元回歸模型，對城市化過程中產業結構變動對城鎮居民收入的影響進行了實證分析。主要的結論和建議包括：

(一)從我國城市化和工業化整體發展態勢來看，城市化已經進入了加速發展的階段，工業化也正在向工業化后期發展，表現為城市化率不斷提高，產業結構調整過程中，第二產業的就業保持平穩，第三產業的就業不斷增加。在這一發展階段，城市化與工業化處于互為動力，快速發展的時期，加快城市化的進程和產業結構的升級有助于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和居民收入的提高。

(二)人均GDP和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之間呈現出顯著的正向關系，保持一定水平的經濟增長，有利于城鎮居民收入的提高。收入的提高離不開就業的增加，而就業與經濟增長保持者密切的正向相關關系，在目前經濟結構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避免出現大的經濟波動，通過穩定的經濟增長提高就業水平，從而增加城鎮勞動者的收入。

(三)改革和完善收入分配制度，在初次分配階段，發揮市場機制配置生產要素的基礎作用，提高工資收入的占比，提高勞動工資水平；在再分配環節，政府應發揮制度的調節和保障功能，充分發揮稅收體系對城鎮居民收入的調節作用，建立公平的稅負機制；通過完善社會保障制度，增加城鎮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再者，打破行業壟斷，形成自由流動的勞動力市場機制，提高勞動力市場的配置效率。

(四)優化產業結構，加強第三產業的發展。從回歸的結果來看，不同產業對于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有著不同的影響。雖然第二產業依然保持著重要的就業地位，但資本和技術的大量投入，擠占了勞動收入，對勞動力的吸納能力逐漸下降，不利于城市化的發展和收入水平的提高。第三產業具有巨大的吸納就業的能力，對勞動者的需求具有多層次，數量大的特點，尤其是大城市現代服務業的發展可以擴大經濟規模，帶動相關產業的發展。因此，優化產業結構，兼顧資本密集型和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發展，將促進就業作為產業結構升級的核心理念，不斷提高城市化發展的質量，增加居民收入。

(五)合理推進城市化速度，形成統一開放的城鄉一體化市場。由于城市化對于城鎮居民收入增加的幅度出現了負向的影響，說明城市化率的提高在一定程度上會阻礙城鎮居民收入的提高，集中在城市的第二產業對于農村轉移出來的剩余勞動力人口的吸納能力是有限的，隨著第三產業內部結構的升級，其對于就業的貢獻也會出現邊際遞減的效應。農村勞動力人口過快的進入城市地區，會增加城市就業壓力，會給城市管理帶來住房、教育、基礎設施等多方面的問題，因此，在堅持加快推進城市化進程的同時，應當加強農村地區和農業經濟的發展，促進農村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緩解農村勞動力轉移的規模和速度。通過改革和完善戶籍制度以及土地流轉制度，逐漸消除城鄉之間存在的制度性壁壘，形成城鄉一體化的市場，促進各種生產性要素的流動，優化要素收入結構，實現城鄉居民收入水平的共同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