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安客家話單元音的統計分析

○孫彬彬

（同濟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200092）

一、引言

中國閩南地區漳州市所轄的南靖、平和、云霄、詔安四縣的西部是閩南客家話和閩西客家話、粵東客家話的交界地帶。莊初升、嚴修鴻[1]把這條交界地帶的一些鄉鎮、村落稱作“雙方言區”。這一地區所說的客家話也就是我們所謂的閩南客家話。目前學界關于閩南客家話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閩南客家話的分區討論以及閩南客家話的語音特點研究兩方面。關于閩南客家話的分區討論主要有兩種觀點，黃雪貞[2]，《中國語言地圖集》[3]，謝留文、黃雪貞[4]均沒有將閩南客家話單獨分區，張光宇[5]提出應單獨設立“閩南客家片”。以往關于閩南客家話的探討多是零散的研究，陳秀琪[6]系統研究了閩南客家話的音韻特點。她認為韻母系統的差異是區分閩南客家話與其他客家話的主要依據，如閩南客家話的鼻化元音較為豐富。

詔安縣位于福建省南端，東接云霄縣，西鄰廣東省饒平縣，南鄰東海與南海交匯處，北界平和縣。詔安縣境內流行的方言主要是閩南方言，但有一些地區也說客家方言。詔安縣境內的客家方言簡稱詔安客家話。詔安客家話主要集中在詔安縣的西北部山區，包括官陂、霞葛和秀篆三個鎮和太平鎮、紅星鄉的部分行政村，講詔安客家話的人約占詔安全縣人口的四分之一。詔安客家話處在閩南方言包圍之中，均受閩南方言的影響，尤其在姓氏、地名的讀音方面，但基本仍保持客家方言的特征。[7]P1061-1079

以往對閩南客家話研究都是用傳統的描寫和歷史比較法，我們這里擬用實驗語音學方法，從社會語言學視角，選擇對詔安客家話單元音的年齡變異進行研究，系統描述并分析老中青三個不同年齡組反映出的元音的變化趨勢。

二、詔安縣客家話方言語音系統

據1998年出版的《詔安縣志》[7]，詔安客家話，以官陂村為例，共有聲母22個、韻母75個以及聲調6個：

這樣，詔安客家話單元音共有7個，分別是：/i/、/u/、/a/、/?/、/e/、/o/、/y/。

三、實驗方法

我們從詔安縣官陂鎮官陂村選取了12位發音人。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客家話是他們的家庭常用語。這里12位發音人分屬三個年齡組（男女各2位）：老年組（55歲以上）、中年組（35~55歲）、青年組（18~35歲）。語音實驗的字表主要根據閩南詔安客家話音系描寫的結果，每個元音各選5個代表字，都是CV音節。選字的原則要盡量選取平調字及聲母為擦音、塞擦音的字，不考慮聲母對元音的影響。所有例字隨機排列，要求發音人按正常語速朗讀字表，每個例字讀三遍，從中選取錄音質量較好的樣本作為語音實驗對象。錄音時設備采用IBM電腦，森海塞爾錄音耳麥；軟件采用錄音及波形文件編輯軟件Cooledit。使用Praat軟件對錄制的語料進行標注，一共分為三層：漢字、聲韻和穩定段。我們后面提取元音共振峰數據時選用的便是最能體現元音聲學特質的元音穩定段。數據處理選用的是可對大樣本數據進行處理的SPSS 21.0統計分析軟件，畫圖軟件為Origin 8.0軟件。為了使數據的差異接近聽感的距離，我們可以把所有F1、F2的數據從赫茲單位轉換為巴克（Bark）單位。用f代表共振峰頻率，采用下面的公式：Bark=7ln{（f/650）+[（f/650）*2+1]*0.5}。[8]

四、實驗結果與討論

（一）詔安客家話單元音聲學元音圖

為了清晰地呈現詔安客家話單元音的整體面貌，并探討不同年齡組之間各單元音的位置關系，本文用詔安客家話7個單元音：/i/、/u/、/a/、/?/、/e/、/o/、/y/的F1、F2共振峰數據繪制了詔安客家話單元音聲學元音圖。在聲學元音圖中，X軸為第二共振峰，Y軸為第一共振峰。其中第一共振峰與舌位高低密切相關，若F1低，舌位就高；若F1高，舌位就低。而第二共振峰與舌位前后密切相關，若F2高，舌位就靠前；反之則靠后。[9]圖1為詔安客家話單元音聲學元音圖，圖2為詔安客家話單元音聲學元音圖（分性別）。下圖中i代表舌尖前元音/?/。

圖1詔安客家話單元音聲學元音圖

圖2詔安客家話單元音聲學元音圖（分性別）

（二）詔安客家話單元音統計分析及結果討論

為進一步了解年齡因素對詔安客家話單元音的影響，本文對三個年齡組所發單元音的F1、F2值進行了統計分析。結果如下。

表1不同年齡組發音人單元音方差分析和非參數檢驗結果（分性別統計）

以下是對圖1、圖2及表1的分析：

我們結合統計分析的結果和圖1及圖2，可以發現每個單元音老中青三個不同年齡組之間的差異。下面我們試圖通過總結這些差異來分析詔安客家話單元音的整體變化趨勢。具體內容如下：/i/和/y/元音，青年男性發音人舌位靠前且較高，青年女性發音人舌位靠后且較高。/u/元音，青年男性的舌位靠前且較高，青年女性較老年女性舌位靠前且較高。/a/元音，青年發音人的舌位比較低。/?/青年發音人的舌位靠前且較高。/e/元音，青年人舌位較高，開口度小。/o/元音，青年男性的變化趨勢不明顯，青年女性舌位靠后且較高。

漢語方言元音演變總的趨勢是高化[10]，/e/元音和/o/元音的變化符合這一趨勢。朱曉農提出了漢語方言中特殊的音變現象——高元音的高頂出位，高頂出位現象包括擦化、舌尖化、邊擦化、鼻音化、央化及裂化。[10]這里/i/、/y/和/?/變化符合這一趨勢。王萍在其文章中，通過對北京話一級元音的統計分析，證明了北京話的/a/、/u/、/i/分別有“后高”、“前”、“前高”的發展趨勢。[11]這里/u/元音的變化符合這一趨勢。但是本文中/a/元音并無顯著的變化趨勢，這種情況可能是與閩南語接觸產生的，也有可能是受普通話的影響，有待進一步探索。

五、結語

本文對詔安客家話7個單元音進行了聲學實驗和統計分析，通過對照其聲學元音圖和統計分析的結果觀察詔安客家話單元音老中青三個年齡組之間的差異，并進一步通過總結其差異，分析詔安客家話單元音的總體變化趨勢。總的來說，詔安客家話青年發音人的單元音/i/、/u/、/?/、/e/、/o/、/y/均有高化的趨勢，這符合漢語方言元音高化的整體趨勢。但對于頂點元音/a/，青年發音人的舌位較低，并未表現出與前人研究結果的一致性，這點有待進一步探究。

[1]莊初升，嚴修鴻.漳屬四縣閩南話與客家話的雙方言區[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4（3）.

[2]黃雪貞.客家話的分布與內部異同[J].方言，1987（2）.

[3]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語言地圖集[M].香港朗文（遠東）有限公司，1987.

[4]謝留文，黃雪貞.客家方言的分區[J].方言，2007（3）.

[5]張光宇.福建南靖客家話研究[R].http：//ir.lib.nthu.edu.tw/handle/987654321/13837.

[6]陳秀琪，閩南客家話音韻研究[D].國立彰化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6.

[7]周岳紅，陳寶鈞.詔安縣志[M].方志出版社，1999.

[8]吳宗濟，林茂燦.實驗語音學概要[M].高等教育出版社，1987.

[9]石鋒.北京話的元音格局[J].南開語言學刊，2002（1）.

[10]朱曉農.漢語元音的高頂出位[J].中國語文，2004（5）.

[11]王萍.北京話聲調和元音的實驗和統計[M].南開大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