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經濟投資主體行為及效率差異的比較研究

陳學勝 丁雪玲

(山東大學(威海) 商學院，山東 威海 264209)

一、引言

固定資產投資作為宏觀經濟投資最重要的形式之一，對宏觀經濟的運行具有深遠的影響。投資不但是短期內拉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而且所產生的資本積累也能夠提高一個國家的長期經濟發展潛能。按照投資主體的不同，我國固定資產投資可以具體劃分為國有投資、民間投資和外商投資三部分。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和發展，各投資主體在投資環境、社會地位、經濟貢獻等方面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些變化勢必會對投資主體的結構、行為、效率等產生影響。這些變化和影響不但直接關系到各投資主體自身的發展前景，而且對投資總體的協調運行和投資體制改革的順利推進也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山東作為中國的經濟大省，經濟發展在與全國經濟保持同步性的同時，也體現出了較強的自身特點。特別是在投資結構、方向、行為、效率以及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方面都有著很強的地方經濟特色。本文以山東省為研究對象，在對省內各投資主體行為特征進行分析和比較的基礎上，采用靜態指標——增量資本產出比(ICOR)和動態指標——數據包絡模型(DEA)相結合的方法，對山東省各投資主體的投資效率進行了計算和對比，探尋提高各投資主體投資效率的方法并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

二、文獻綜述

在市場機制比較完善的西方發達國家，投資主要是企業的事情，不存在所謂的宏觀投資效率問題。因此，關于宏觀投資效率問題的研究文獻多見于對原計劃經濟和東南亞等存在較多政府干預的所謂“轉軌”國家的研究。這類研究通常將投資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結合在一起，具有代表性的理論模型主要是哈羅德-多馬經濟增長中的資本-產出比率和Solow(1956)提出的投資收益率。針對投資效率的衡量指標，可以分為動態效率指標和靜態效率指標兩種。動態效率指標多數是在研究“過度投資”和“投資不足”時使用，大多數研究都是以Abeleta(1989)的AMSZ準則為基礎進行的。靜態效率指標是利用現有數據通過計算整理形成數值，利用該數值按照研究目的對投資效率進行比較，通常選用增量資本產出率(ICOR)，資本產出比K/Y，投資產出比I/Y作為衡量指標。國內學者關于宏觀投資效率的研究比較多，主要是基于經濟增長和投資效率指標建立兩者的關系模型，并通過實證研究對經濟波動與投資效率的相互作用機理進行系統分析，如沈坤榮、孫文杰(2004)，武力超(2013)*武力超、陳曦：《金融發展、臺商投資與兩岸貿易——基于兩岸金融經貿相互依存性的VAR模型分析》，《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2期。，周建、汪偉(2006)的研究；在投資效率指標的選取和計量方面呈現多樣化，如張永軍(2004)，[注]張永軍：《從增量資本產出率的變化分析投資效率》，《中國經貿導刊》2004年第11期。王立國(2009)等對邊際資本產出比的衡量；[注]王立國、敖磊：《遼寧省投資及其效率區域差距的考察》，《財經問題研究》2009年第12期。陳詩一(2008)的多指標組合分析法；[注]陳詩一、張軍：《中國地方政府財政支出效率研究:1978-2005》，《中國社會科學》2008年第4期。沈山州(2003)，[注]沈山州：《中國投資體制的變遷及其對投資效率的影響：政府的視角》，復旦大學博士論文，2003年。龐明川(2007)的回歸系數擬合法等。[注]龐明川：《中國的投資效率與過度投資問題研究》，《財經問題研究》2007年第7期。以上研究主要是針對政府投資效率展開的，關于民間投資效率和外商投資效率的研究則比較少，目前具有代表性的成果主要是于謹凱、單春紅(2003，2004)對于民間投資效率的實證分析和對民間投資效率和政府投資效率的比較研究。[注]陳曉紅、周穎、佘堅：《基于DEA方法的民間金融資本運用效率研究》，《經濟問題探索》2007年第5期。

三、模型選擇、概念界定及數據來源

(一)模型選擇

1.靜態衡量指標——增量資本產出比。增量資本產出比(ICOR)是評價宏觀投資效率的常用指標，其通過衡量資本對經濟的貢獻率來衡量投資效率。計算公式為：增量資本產出比(ICOR)=報告期投資量(I)/國內生產總值增加量(ΔY)。其經濟含義為單位產出增長所需要的投資量。ICOR的值越大，說明增加單位產出所需要的投資量越大，這意味著投資效率的下降。利用ICOR計算投資效率方法比較簡單，而且不需要苛刻的假設條件，是粗略估計投資對經濟增長貢獻較為有效的方法之一。

2.動態評價模型——數據包絡分析法。數據包絡分析方法(DEA)測量的是相對效率值，它不需要設定特定的函數關系式，因此可以避免因函數形式設置所帶來的誤差性問題。DEA模型有多種形式，常用的是不變規模收益C2R模型，主要是用來衡量整體效率狀況的。按計算方向又可分為投入導向型和產出導向型兩種。本文主要是對三個投資主體的整體投資效率進行計算和比較，因此本文選取C2R模型對各投資主體的效率進行計算和分析。計算中，我們更加注重資本的合理運用狀況，即在保證產出不變的情況下，如何節省資本投入量。另外，以固定資產形式存在的資本，對投入變量的控制比產出變量的控制更加容易，因此我們選擇投入導向型的DEA模型來對投資效率進行具體計算。根據C2R模型的理論公式，我們選取投資額(I)為投入變量，國內生產總值(GDP)為產出變量，計算得到資本利用的綜合效率(TE)。

(二)概念界定及數據來源

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按登記注冊類型可分為國有、集體、聯營、股份制、私營和個體、港澳臺商、外商、其他等。國有投資、外商及港澳臺投資的統計數據均可以直接獲取；民間投資由于具有一定的中國特色，相關概念還存在爭議，并且缺乏直接的統計數據，本文根據國家統計局2012年對民間固定資產投資的定義，將固定資產投資總額減去國有經濟固定資產投資額、減去外資經濟固定資產投資額、再減去港澳臺經濟固定資產投資額的差作為民間投資。另外，將外商投資和港澳臺投資合并稱為外商投資，相關數據來源于《山東省統計年鑒》，具體如表1。

表1 山東省1978、1995—2011年GDP和資本投資年度數據(單位：億元)

注：NA為缺失數據。

四、實證分析與結論

(一)各投資主體行為特征描述

1.各投資主體投資比重差異比較。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由國有投資、民間投資與外商投資共同組成。1978-1993年，山東省國有投資基本占據著主導地位，其中1978年的比重達到70%。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國有投資的比重逐漸減少，2002年后開始加速減少，期間，為了應對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和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的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中國政府采用強烈的財政刺激政策，國有投資比率有所回升。山東民間投資從1999年開始占據主體地位，由1978年的30.1%增加到1999年的48.4%，并從2001年開始所占總投資的比重超過國有投資和外商投資占總投資的比重之和，且差距逐年增大，民間資本成為促進經濟發展的堅實力量。改革開放以來，招商引資優惠政策的實施，外商投資也從無到有逐年地增加了起來，但作為東部沿海大省，山東的外商投資在總投資的比重一直處于最低水平，始終處于10%以下。

2.國有投資、外商投資、民間投資波動性差異的比較。圖1顯示，2002年我國加入世貿組織以前，山東各投資主體規模均在1500億元以下，增長較為平緩。之后，由于非國有經濟投資環境的不斷改善，以及外商投資和民間投資的相關鼓勵政策的實施，各類投資競相煥發出活力，帶動了山東經濟的快速增長。其中，民間投資發展最為迅速，國有投資和外商投資稍顯遜色。圖2顯示，1990年前山東民間投資發展很不穩定，增長率波動較大，之后得到明顯改善，波動趨緩并且保持正向的增長率，民間投資越來越趨于健康穩定發展。自1995年以來，外商投資增長率變動較大，由1999年的-0.318增加到2003年的0.912，但因為其絕對量不大，所以投資額變化不顯著；相比較而言，山東國有投資的增長率最為穩定，除個別年份增長率為負之外，其余年份均穩步加速增長。

圖1 各投資主體與GDP絕對量趨勢圖

圖2 各投資主體與GDP增長率趨勢圖

圖3 1978-2011年山東省資本投資ICOR值

3.國有投資、外商投資、民間投資周期性差異的比較。從圖1、圖2可見，山東民間投資同GDP的走勢表現出很強的周期一致性。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完善，民間投資表現出很強的市場性特征。相對而言，國有投資、外商投資與GDP的周期相關性則比較弱。特別是從增長率來看，國有投資表現出與GDP相反的變化趨勢，對經濟發展發揮逆周期的調整作用。而外商投資則由于受到國內外因素的共同影響和制約，其自身的波動性比較大，與GDP增長率的相關性也比較弱。

(二)各投資主體投資效率的比較

1.基于ICOR的投資效率比較分析。圖3顯示，1978-2011年期間山東各投資主體的ICOR值變化趨勢一致，特別是民間投資、國有投資的效率表現相近，之后開始逐漸拉開差距。三者中，民間投資的ICOR值最大。由于ICOR值越大，資本投資效率越低，因此民間資本的投資效率在三者中也表現最差，且在加權平均效率之下。總體來看，山東各類投資的加權平均ICOR值在1997年、2008年曾出現較大波動，并在2009年達到歷史最高值。其中，民間投資表現最為突出，由2008年的2.340增加到2009年的5.031，之后ICOR值雖有所回落，但由于受金融危機的影響，仍然高于金融危機前的水平，基本維持在3.50的效率水平上。外商投資效率一致處于最優水平，其次是國有資本投資，而且它們的投資效率水平均在加權平均效率水平之上。

綜合來看，山東民間投資一直具有投資總量的絕對優勢，但從投資效率的靜態指標ICOR值的計算結果來看，其效率一直低于國有投資和外商投資，并且總體呈現下降趨勢。而山東國有投資、外商投資的靜態投資效率則一直保持較高水平，特別是外商投資效率為三者最高。

2.基于DEA的資本投資效率分析。

表2 山東省1978、1995 -2011年各項投資綜合效率及投資冗余情況統計

注：NA為缺失數據。

其一，綜合效率分析。由表2可以發現，在2002年之前國有投資、民間投資表現出較強的趨同性，基本處于加權平均綜合效率水平上，之后民間投資效率開始下降，國有投資則持續保持較高的效率水平。外商投資在整個期間呈現出不同的特征，在2000年出現了一個峰值，綜合效率值達到1，處于DEA有效狀態，實現了技術和規模上的有效性，之后則由于規模不足導致綜合投資效率水平的下降。另外，與外商投資相比，民間投資的綜合效率表現較差，從1995年開始呈緩慢遞減態勢，國有投資位于二者之間，綜合效率值在波動中有所上升，只是受金融危機影響在2009年有所降低，但自2003年以來一直處于加權平均效率水平之上。

其二，投入變量冗余情況。通過以上對各投資主體綜合效率的計算和分析可以發現，除外商投資在2000年實現了DEA有效，其它資本投資效率都是非DEA有效。為了進一步確定在投入主導型的模型中，使非DEA有效決策單元DMU轉變成DEA有效決策單元的投入指標的冗余量，即在實現同等量的產出水平下，投入變量的可減少量，我們列出投資冗余量。模型計算中假設產出變量松弛值為零。由表2可見，在現有產出水平下，非DEA綜合效率有效的資本，存在不同程度的投資浪費。其中，民間投資浪費情況最為嚴重，最高冗余率達到0.975，額度達到21446.417億元；其次是國有投資，受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和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投入冗余率升高，特別是2008年以來投入冗余量有了較大幅度的增加。與其他兩個投資主體相比，外商投資效率則表現最好。

3.兩種方法的比較。本文采取靜態指標與動態指標相結合的方法，通過對國有投資、外商投資和民間投資的ICOR值和DEA綜合效率值的計算和比較，比較全面地評價了各投資主體的投資行為狀況和效率水平。從實證分析可以看出，兩種方法測算的結果大體一致但略有差異。2002年之前，兩種方法測算的國有投資、民間投資效率基本一致，且與加權平均效率值對等；2002年之后，外商投資效率表現最好，其次是國有投資和民間投資。所不同的是：第一，動態指標測算的外商投資效率在1995-2002年間波動較大；第二，兩種評價方法測算的各投資主體效率的變化過程有所差異。靜態指標測算的資本投資效率表現出相同的走勢，而動態指標測算的投資效率各有其獨特的變化特點。這主要是因為，靜態指標主要還是對各投資主體對GDP貢獻的靜態衡量和比較，而動態指標則直接反映了各投資主體投資過程出現的“投資不足”或“投資過度”等情況。

(三)實證結論與分析

從投資主體行為表現來看，民間投資日益取代國有投資成為山東經濟發展的主要推動力量，民間投資無論在總量上還是在增長率方面均與GDP的波動趨勢相近，呈現出較強的周期性特征。外商投資波動性也比較大但與經濟周期的關聯度比民間投資要小，而且作為東部沿海發達省份，山東的外商投資規模明顯不足。國有投資規模穩中有升，且表現出較強的逆周期性特征。

從投資主體投資效率來看，外商投資、國有投資在制度、政策環境等方面的優越性使得他們的投資效率更高，民間資本雖然規模壯大，但投資效率表現較差。雖然民間投資已經成為經濟發展的主要推動力量，但經濟增長不能單純靠投資量的增加獲得，還要重視投資效率的提高，改變粗放型經濟增長模式，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五、結論及政策建議

綜合前面的實證分析，本研究得到以下結論：第一、山東各個投資主體表現良好，均處于穩定增長狀態。特別是民間投資在政策支持下得到了長足發展。但是，在外資吸引力度上的表現還差強人意。第二、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和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都對我國產生了巨大的沖擊，山東省也未能幸免。宏觀環境的這一變化，使得資本投資的風險加大，投資效率降低，這在靜態指標ICOR值上表現的尤為突出。第三、無論從靜態的角度還是從動態的角度分析，山東省民間資本的投資效率均弱于國有投資和外商投資。原因主要是受經濟條件、資源約束，民營經濟自身積累能力有限，使得其投資的項目大多呈現規模小、產品附加值低、盈利能力差等特點。在政策制約和門檻限制下，還難以對一些壟斷和高收益項目進行投資。

基于上述結論，我們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要全面考慮投資量與投資效率的關系。綜合考慮宏觀經濟狀況和投資環境特征，根據實際情況合理安排各種投資類型的比例和額度，不能盲目追求規模的擴大，引起不必要的投資浪費現象。

第二、在資本投資渠道拓寬的基礎上，應注重辦事效率的提高，精簡程序申報的環節，切實為各類資本發展提供良好的投資環境。豐富投資形式，在保持外商投資效率的同時，繼續加強開放和外資引進力度，根據經濟發展需要，促進國有資本、外商資本、民間資本達到良好的投資比例關系。

第三、加快落實民間資本投資的各項政策。盡管山東民間資本投資的相關政策已經出臺，但在實施過程中還缺少具有可操作性的具體措施，應根據中央有關文件的指導以及山東省地方經濟特征，繼續出臺和落實各種鼓勵政策和優惠措施。

第四、各投資主體要加強對宏觀經濟風險的預測和應對能力。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和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均對我國產生了重大的沖擊，而且主要的應對措施還是依賴于政府干預和財政刺激政策。這一應對策略雖然能夠快速見效，但會留下不良的后遺癥。對此，各投資主體特別是民間投資主體應該繼續提高市場適應能力和風險應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