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長高的男孩

曾小春

姚小明的名字是父親取的，大概是希望兒子長得像姚明那樣高大威猛。

但姚小明長到一米二就不長了。這很讓父親失望。可姚小明自己卻覺得很好，因為坐公交車不用花錢。前幾年，因為在老家蓋房子，家里欠了一堆債，他希望自己能為家里省些錢。

每天早上，六點二十分，姚小明都去石井公交站坐59路公交車上學。這是首班車，乘客經常只有姚小明一個人。石井站下一站是星河傳說，據說里面住的都是有錢人。

那天，當59路車在星河傳說停靠后，上來一個男孩。姚小明覺得這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只是想體驗下坐公交車的滋味，以后應該不會再遇到他了。沒想到，第二天，那個男孩又上了車，徑直走向中間的座位。

天氣越來越冷了。

姚小明穿上了一件天藍色的羽絨服。男孩上車后，吃驚地盯著姚小明看，姚小明害羞地低下了頭。

穿了新衣服的姚小明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悅，他一直動個不停。猛然，姚小明的雙手按在胸口不動了，衣服里有東西硌了他的手。打開拉鏈，他竟從衣袋里掏出一大疊百元大鈔。

后面的男孩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探了頭來看。姚小明趕緊將錢捂住了。

男孩在后面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那是我的。”

姚小明嚇了一跳，迅速轉過身去，“你的錢怎么會在我身上？”

男孩平和地笑了笑，“不信，你回家問問你媽。”

中午，姚小明火急火燎地回到家里，詢問母親。

原來，姚小明的母親在男孩家做過鐘點工。這件衣服男孩穿過一次不穿了，他的母親就把衣服送給了姚小明的母親。不過兩位母親都不知道里面有錢。

事情弄清楚后，他們趕緊將錢送回了男孩家。

好些天過去了，除了那天之后，他們再沒說過話。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之間也僅僅是舉舉手打招呼，然后微微笑。

寒假期間，父親因工傷拿到不少賠償，足夠還債了。他們決定搬回老家。回家固然讓姚小明高興，但他總覺得有什么事情沒有做，心里有些躁。

寒假快要結束時，父親驚喜地發現姚小明長到了一米三五。母親高興地說：“我還真怕他一輩子坐車不花錢哩！”母親的話一提醒，姚小明終于明白自己要做的事了。

開學那天早上，姚小明來到石井站臺，那件天藍色羽絨服合身多了。

59路公交車如期開了過來。姚小明跳上車去。司機回過頭來，“喲，過了個年，你就長高了這么多！”

姚小明害羞地笑了笑，走到投幣箱前，鄭重地將早拿在手里的兩枚硬幣塞進去，發出“哐當一一哐當”的脆響。

接著，姚小明向車廂里面走去。走到那個男孩坐的中間位子時，姚小明停下了……

清荷夕夢摘自《中國好文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