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眼里的彼此

●葉萱

你們眼里的彼此

●葉萱

第一次會晤

姐姐咚咚第一次見到弟弟叮叮的時候，是叮叮出生后的第二天。

那是冬天，1歲9個月的咚咚姐姐表情鎮定地踱進病房，坐在床上的媽媽一臉壞笑地問：“寶貝，叮叮在哪里？”

咚咚姐姐樂了，開心地撲向媽媽身上蓋著的被子，豪邁地掀開，表情卻瞬間變得迷惑——那個每天都要摸一摸、親一親的大肚子哪里去了？媽媽明明說過那里面有叮叮的呀！

她抬頭，看見媽媽樂呵呵地指著旁邊一張嬰兒床上的一坨小小的、紅彤彤的肉肉告訴她：“那里，那是叮叮，你的弟弟?！?/p>

咚咚姐姐驚訝了，小心地湊到嬰兒床前，各角度端詳了起碼5分鐘，這才伸出手摸了摸弟弟的臉。大約覺得彈性不錯，姐姐迅速張開五指，使勁捏了一下。

弟弟嘹亮的哭聲響徹病房。一秒鐘之內，有人圍上去查看弟弟的“傷勢”，有人安撫同樣被嚇了一跳的姐姐，病房里亂作一團。

姐弟倆的第一次會晤，就這樣在鬼哭狼嚎中結束。弟弟的人生，就此拉開序幕。

叮叮是我的

很難形容姐姐對弟弟的那種奇妙感情。上一刻，當弟弟躺在搖椅上的時候，姐姐會沖過來推開媽媽說：“媽媽你走吧，我看叮叮。”然后俯下身看著流口水的弟弟道：“叮叮，小帥哥，你吃飯了嗎？你不要吃手，叮叮，你吐泡泡嗎？”幾分鐘后，當姐姐發現弟弟手里攥著自己的玩具或圖畫書甚至她已經不看了的布書時，會一邊使勁搶奪一邊發出尖叫：“那是我的！”

后來我們算是看明白了，其實，玩具是姐姐的，書是姐姐的，弟弟也是姐姐的，在姐姐眼里，以上種種，都是娛樂設施而已。

然而，自始至終，喜歡笑的弟弟卻由衷崇拜姐姐。姐姐唱歌跳舞大笑的時候他都咧著嘴歡快地踢腿蹦跶，眼睛時刻追隨姐姐的身影，姐姐親吻一下他的臉能笑好半天……盡管如此，姐姐還是不肯給他看自己的布書。

于是媽媽只好慫恿姐姐給弟弟講課。姐姐選擇了布書里“認識數字”這一課，翻開，指著數字道：“叮叮，這是什么？”

見叮叮只是撕咬“課本”，姐姐很不滿意，趕緊把課本從叮叮手里拽出來，又一邊指著一邊說：“還是媽媽說吧，這是什么？”媽媽答：“10?！薄斑@個呢？”“9?！闭f完“1”后，姐姐爽快地合上“課本”，拿起就走。

媽媽追在后面喊：“書放下，弟弟還要復習一下！”姐姐想了想，終于把布書扔回到弟弟面前，轉身飛奔而去。媽媽憐憫地摸摸叮叮的頭：“叮叮，你終于可以玩這本書了……”

慢慢地，沒有人擔心姐姐會不喜歡這個弟弟，她甚至不能容忍媽媽說別的小寶寶長得帥，因為“他不是小帥哥，叮叮才是”！后來，姐姐上了幼兒園，有了生命中第一個男閨蜜。一天，老師突然問：“咚咚，你最好的朋友是誰？”頂著小男閨蜜熱切的眼神，咚咚認真想了想，還是篤定地答：“是叮叮?！?/p>

生命里最美好的記憶

弟弟永遠是姐姐身后的小尾巴：姐姐在前面跑，叮叮就在后面追；姐姐炫耀自己的獎狀，叮叮二話不說熱烈鼓掌；遇到媽媽需要加班的夜晚，兩人腦袋挨腦袋靠在一起畫畫、戲水、過家家……

保姆告訴我，叮叮在家常背著姐姐淘汰下來的粉紅色小背包亂轉，指著滿屋子的玩具嘚瑟：“介系（這是）我的！”“介也系我的！”“介些都系我的！”聽得我瞠目結舌。因為我只見過姐姐放學回家時，叮叮屁顛屁顛跟在姐姐身后，只要姐姐一聲吼，立馬把滿屋子玩具獻出來。

也正是這個看上去常常被姐姐欺負的小男孩兒，漸漸長大，成了一個疼姐姐的“小爺們兒”。一天傍晚，咚咚在吃草莓，剛睡醒的叮叮臉蛋紅撲撲地跑了過來，看見草莓，眼睛一亮，伸手就向那個最大的草莓抓去。姐姐大喝一聲“那是我的”，嚇得他趕緊把手縮了回去。只見他糾結了幾秒鐘，然后指著一個不顯眼的小草莓囁嚅地解釋：“我七（吃）壞的……”我愣了一會兒，問：“那誰吃好的？”叮叮小聲答：“姐姐……”咚咚在沉默幾秒鐘后，挑了一個又大又紅的草莓遞給弟弟，聲音清脆地說：“叮叮，給你個好草莓！”

作為兩個寶寶的媽媽，我每天都很矛盾——盼著時間快點兒走，走到有朝一日，謹慎的姐姐可以保護調皮的弟弟，健壯的弟弟可以保護花季的姐姐，他們彼此扶持彼此保護，直到生命盡頭；可又怕時間的腳步太快，我來不及再多抱一抱眼前這兩個親親的寶貝，來不及分享更多他們的童言童語、稚氣單純。

而我的孩子們，愿多年以后，這也是你們彼此最美好的記憶。

（小宇摘自《愿你被這世界溫柔相待》

百花洲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