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歌詞的修辭特色

○王心霞

（湖北師范學院 文學院，湖北 黃石 435002）

“五月天”，臺灣音樂組合，前身是“So Band”樂團，1997年“三二九野臺開唱”樂團正式改名為“五月天”，名字來源于貝司手瑪莎在網絡論壇上的代號。出道至今，“五月天”發行了8張錄音室專輯、3張精選輯，舉辦了上千場演唱會，他們的歌曲受到無數聽眾的喜愛。應該說，“五月天”的歌曲之所以受到關注和熱捧，其膾炙人口的歌詞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一、“五月天”歌詞的辭格運用

語言是表達思想、進行交際最重要的工具，我們在用語言傳達信息、交流思想時，總是力求語言表達上的形象生動、鮮明具體，以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和語言上的美感。歌曲情感的表達同樣需要語言展現，因此歌詞作為一種特殊的語言藝術，總是不斷突破自身局限，通過各種形式傳遞歌曲情感。“五月天”的歌詞從不沉迷于簡單的辭藻堆砌，而是在簡單易懂的基礎上，大量使用各種修辭格推陳出新，使得情感表達具體化、語言形式現代化、歌曲覆蓋大眾化。

綜合看來，在“五月天”的歌詞中主要采用了以下幾種修辭格。

（一）比喻

比喻是用本質不同又有相似點的事物描繪事物的內在特征的辭格，形式多樣包括明喻、暗喻和借喻等，它是歌詞創作中最常用的修辭手法之一。如：歌曲《寵上天》中“是一座堡壘/是一種哲學/我們之間/是一股熱血/是一句干杯/也是一種永遠”[1]，這里把朋友之間的關系比作“堡壘”“哲學”“熱血”“干杯”“永遠”，就把“關系”這種抽象的事物具體化，使得這種難以摹狀的情感也能形象的被感知，這就比“堅固”“深刻”“熱烈”“默契”“長久”等蒼白無力的描述在情感表達上更加真實、飽滿，更容易讓聽眾在腦海構建畫面，加深體驗。同樣，在歌曲《亂世浮生》中“命運像失控的馬戲/小丑開始哭泣/大象猴子跑進城里”[2]，表現紛擾煩躁的世界里小人物對命運的狂想，把命運比作亂作一團、失去控制的馬戲：小丑哭泣不再逗笑、大象猴子橫沖直撞跑進城里，一切不再有條不紊，而是混亂不堪如同亂世之下小人物的命運，貼近生活又鮮明生動。又如《戀愛ing》“戀愛ing/happying/心情就像是坐上一臺噴射機”[1]，極言心情的愉快，恰當精準、化無形為有形，類似的還有《私奔到月球》中“靠近你/怎么突然兩個人都詞窮/讓心跳/像是野火燎原般的洶涌”[3]對心跳的描寫。

（二）擬人

所謂擬人是指把物當作人來寫或將人當作物來寫。“五月天”的歌詞為了展現飽滿的情感、物我交融的境界、新奇完整的情節，大量使用擬人的修辭手法。如《聽不到》中“奔/狂奔/空曠的感情/走/暴走/暴走的傷心/透明的嘆息/最后還是我的秘密”[2]，表現暗戀人的哀傷和寂寞。《讓我照顧你》中“回家的太陽紅著眼眶/心疼你的模樣/影子的悲傷也變得更長”[4]，連“回家的太陽”都“紅著眼眶”，連“影子的悲傷”都變得更長，將“我”對你的心疼和想要照顧你的心情寫得細致入微，使讀者展開想象的翅膀，體味其中的深意。《回來吧》中“為什么呢/想念每天都增加/痛/鉆進靈魂/占據回憶/在生命發芽”[4]，《星空》中“命運偷走如果只留下結果/時間偷走初衷只留下了苦衷”、“獵戶天狼織女光年外沉默”[5]，《洗衣機》中“洗衣機/穿著一身褪色塑料壓克力/獨坐在陽臺上受日曬風吹雨淋”、“從來沒有一句的怨言你丟多少它都洗/脫水總是全心又全力直到顫抖了身體/多少年了旋轉又旋轉時間一眨眼過去/上了年紀卻依然盡力孤獨勇敢洗衣機”[5]等等都是擬人的句子。

（三）排比

把結構相同或相似、語氣一致、意義相近的句子或成分組合起來，反映事物情況、表達情感的辭格，就是排比。“五月天”的歌詞排比運用特別發達，并以此來表現豐厚的情感特色，充分吸引聽眾的注意。《武裝》中“最后我開始武裝自己/用眼淚洗過自己/最后我開始武裝自己/要強化軟弱的心/最后我開始武裝自己/有名字沒有個性/最后我開始武裝自己/我活著用我的邏輯”[6]，用排比句式承載每個人內心里潛藏的那種表現得像刺蝟一樣，其實卻渴望著被愛的感覺，加大了情感的表現力度。《而我知道》中“而我知道/我們曾天真地一起哭和笑/而我知道/放開手但不知道怎么忘掉/而我知道/你走了以后的每一分一秒”[6]，只三句就寫出了初戀時的快樂和悲傷、分手時的難過和無奈以及分手后的懷念和痛心，生活就是這樣，愛情也不是想象，把簡單的白描合成句組，充分透徹的表達純凈的感情，并且構成音律上的和諧。這樣的句式在“五月天”的歌詞中隨處可見，諸如《擁抱》中“隱藏自己的疲倦/表達自己的狼狽/放縱自己的狂野/找尋自己的明天”[7]，《倉頡》中“多遙遠/多糾結/多想念/多無法描寫”[5]，《OAOA》（現在就是永遠）中“我相信苦澀的眼淚/我不信甜美的誓言/我相信音樂就該音樂/我相信愛情的純粹/我不信華麗的詩篇/我相信熱烈的爭辯/我不信無聲的和諧/我相信秒秒的瞬間/我不信年年的永遠/我相信搖滾就能萬歲”[5]等，從內容的需要出發，并不生硬的拼湊排比句式，感情抒發得淋漓盡致。

（四）反復

按照陳望道《修辭學發凡》的說法，“用同一的語句，一再表現強烈的情思的，名叫反復辭”。[8]歌詞創作為了達到突出某個意思，強調某種情感的目的，總是采取一些簡單經濟的方法，特地重復某個詞語或句子便是其中一種。“五月天”的歌曲幾乎每一首都使用了反復這種辭格，有連續反復，也有間隔反復。連續的反復中包括詞、句子和段落的反復。詞語的連續反復，如《后青春期的詩》“然而青春彼岸/盛夏正要/一天/一天/一天的燦爛”句中“一天”反復出現，強調了盛夏到來的過程就像是青春一樣一點點慢慢成長。[9]《忘詞》“我/應該/應該/應該/應該/唱什么/我/應該/應該/應該/應該/怎么作”[1]中“應該”一詞的反復運用，《我心中尚未崩壞的地方》中“孩子一樣/不肯腐爛的土壤/再唱/再唱/再唱/再唱/再唱”[9]，“再唱”這一狀中結構的多次出現，這些都屬于詞的反復。句子和段落的反復則出現在大部分歌曲中，《聽不到》中“世界若是那么小/為何我的真心/你聽不到/你聽不到/你聽不到/你聽不到”[2]是句子反復，表達暗戀的人難以被了解的愛。《干杯》中“會不會有一天時間真的能倒退/退回你的我的回不去的悠悠的歲月/也許會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終點/也要和你舉起回憶釀的甜和你再干一杯”[5]，這一段落在這首唱給友情的歌詞中連續出現三次，在整首歌詞營造的看似普通暢快的氛圍中，反復強調突出“時間倒退”“再干一杯”，借此表達暗藏其中的悲傷的氣氛，因為“時間不能倒退”，盡管如此，還是在有那么一種期待去回到美好的悠悠歲月，舉起手中的酒杯，回憶青春的點滴，不僅流露出強烈深摯的情感，同時結合歌曲明晰輕快節奏，突出了歌曲“干杯”的主題，也使整首歌曲的旋律格外優美，傳唱范圍特別廣。而間隔反復往往與排比合用，如《夜訪吸血鬼》中“只能夠日日夜夜/然后又日日夜夜/無盡的日日夜夜/永遠深陷在人間”[9]，反復與排比綜合運用，即使表達的意思更加突出，又使氣勢更加磅礴。

“五月天”的歌詞對辭格的靈活運用還有很多，比如《彩虹》中“喔/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東忽西/忽前忽后/的折磨”[10]整齊勻稱的對偶，《咸魚》中“我如果有夢有沒有錯/錯過才會更加明白/明白堅持是什么”[2]格調清新的頂真，《私奔到月球》中“一二三牽著手/四五六抬起頭/七八九我們私奔到月球”[3]一步緊一步、情感層層深化的層遞，《輕功》中“常常打你的手機/常常像打到火星沒回應”[6]、《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中“我站在你左側卻像隔著銀河”[9]合理渲染的夸張，等等。“五月天”的歌曲能受到各個層次歌迷的喜愛并被摘抄下來爭相傳閱，與他們的歌詞創作中新穎多變的辭格運用、通俗易懂的歌詞內容、動感跳躍的節奏是分不開的。

二、“五月天”歌詞的超常組合

如果說“辭格”是修辭表達的某種固定格式，那么超常組合則是不固定格式，是重在超常越格的表達。這里所說的超常組合包括超常搭配和語序倒置兩種情形。

（一）超常搭配

言語交際中有這么一種特殊現象，即詞語與詞語之間的搭配，符合語法規則，但又超出了詞語之間的語義內容和邏輯范疇的常規，這種現象即詞語搭配變異，亦即人們通常所說的“超常搭配”。[11]“五月天”的歌詞中也有數量相當的這種超常搭配。

1.語法上的超常搭配。每一種語言都有一套語法規則系統，而歌詞作為一種特殊的語言藝術，在遵守現代漢語語法規范的大前提下，可以打破傳統的語法束縛，做出一些“出格”的超常搭配，只要這種運用能夠被大眾所接受且有利于語言的豐富和發展。如“很+名詞”的用法，嚴格意義上副詞一般修飾動詞或形容詞、形容詞或名詞修飾動詞，但是近年來書面或者口語中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的現象越來越多，如“很爺們兒”、“很紳士”、“非常君子”、“太雷鋒”等等，這種用法已被大眾廣泛接受。“五月天”的歌詞創作也多多少少受到這方面的影響，如《第一天》中“尷尬的我/看愛裝得很哲學的你/其實很可愛”[12]。

2.詞語在語義上的超常搭配。如《擁抱》中“晚風吻盡荷花葉”“月光曬干眼淚”[7]，《小太陽》中“你就是太陽蒸發了彷徨”[13]，《愛情的模樣》中“那愛的慌張終于要解放”[7]，《我心中尚未崩壞的地方》中“吉他告別了肩膀”[9]等新穎別致的用法，把人們通常認為不能搭配的詞語組合起來，帶來一種“陌生化”的視覺效果，賦予語言新的含義，表現和蘊含了豐富的語義內容，給聽眾留下廣闊的聯想空間，充分地顯示了語言藝術的豐富多彩和表達手段的靈活多樣。

（二）語序倒置

現代漢語一般按主語與謂語、謂語與賓語、定語與中心語、狀語與中心語、中心語與補語等形式的常規順序組合成句。有時候為了強調語義、吸引注意的需要，也會根據具體的語境對句子的順序進行重新排列，如《阿姆斯壯》中“柔道/插花/街舞/調酒/這些我都學過”[6]賓語倒置，《摩托車日記》中“橫越過南美洲一萬兩千里的貧窮/我騎著狂妄的一股沖動”[1]，主謂倒置，《我心中尚未崩壞的地方》中“走著鋼索我的剛強”[9]主謂倒置，這些倒置的言語表達手段避免了語言描述上的單一、薄弱，豐富了語義的表現形式。

三、“五月天”歌詞的語音韻律

不妨說，語音韻律是介于固定模式和超常越格之間的一種語言藝術特征。從我國古代流行音樂的第一個時代——《詩經》時代開始，歌詞（我們可以把《詩經》中的詩詞稱為歌詞，因為《詩經》305篇可用來合樂歌唱）就很講究韻律美，這與漢語這種語言元音占優勢、音節界限明顯、聲調高低變化、音樂性強的特點有很大關系。現代流行音樂歌詞沿襲韻律美的傳統，仍然講求韻律和節奏的美感，這樣即使是純粹的歌詞不用譜曲也有強烈的樂感。歌詞創作十分注意押韻（又稱“合轍”）。漢字押韻主要以“十三轍”“十八韻”為參照，每個“轍”都包含著一個或者一個以上的韻母，每句歌詞的尾字的“韻腳”都要遵循“轍”的原則。“五月天”的歌詞語言優美，讀來朗朗上口，其中一個重要的方面就是尾字押韻的運用。如《我不愿讓你一個人》中“把相片讓你能保存多洗一本/毛衣也為你準備多一層/但是你孤單時刻安慰的體溫/怎么為你多留一份”[5]，“本、層、溫、份”押“中東”韻，《歪腰》中“人生就像是連續劇預告/最需要排山倒海的瓊瑤/要最后結局感人到炸掉/更需要劇情苦命到荒謬”[5]，“告、瑤、掉”押“遙條”韻，《聽不到》中“夜黑夜寂寞的夜里/氣生氣對自己生氣/軟弱的電話又打給你/想聽你那邊的空氣/有什么精彩的話題/你還是溫柔給我婉轉的距離”[2]，“里、氣、你、題、離”押“一七”韻，歌詞韻律勻稱，節奏整齊，膾炙人口。

中國古典詩歌講究形式的對稱，既有嚴格整齊的對稱，即要求字數相等、詞性一致、結構相同等，也有參差的對稱。運用到現代流行歌曲的歌詞創作中，絕大多數采用的是參差對稱這種形式，也就是只要求各個長短句段落之間，相對應的兩個詩句的音節停頓對稱即可，因為這樣在節奏處理方面比整齊對稱容易一些。“五月天”的歌詞在節奏對稱方面有很多，整齊對稱形式如《生存以上生活以下》中“看日升日落/看月圓月缺”“怕潮起潮落/怕患得患失”[9]、《離開地球表面》中“丟掉手表/丟外套/丟掉背包/再丟嘮叨/丟掉電視/丟電腦/丟掉大腦/再丟煩惱”[3]、《2012》中“落葉劑制造落葉的秋/輻射塵覆蓋清晨的冬”[5]等等都是有規律的周期性節奏復沓。但是，更多的則是參差對稱的形式，如《候鳥》中“冰箱上有字條/桌上有菜，電鍋里面有飯/沒有人在，電話里的獨白/還在等待，一個人的表情/怎么安排”[10]、《時光機》中“那陽光/碎裂在熟悉場景/好安靜，一個人/能背多少的往事/真不輕”[6]、《我們》（時時刻刻）中“我/為何要存在/為何要感慨/為何顫抖停不下來，你/為何要推翻/為何要離開/為何給我這個答案”[6]、《在這一秒》中“為什么/看著我笑/又給我/一個擁抱/前一秒/明明/心情糟/這一秒/突然/變好，好多人/一直在找/找什么/沒人知道/他們的/眼神/在咆哮/其實我/知道/解藥”[6]等等。“五月天”的歌詞為了適應內容上的需要，沖破了狹義上的韻律節奏對稱，參差對稱的頻率遠大于整齊對稱，但是無論是聽起來還是讀起來，仍然音調鏗鏘，悅耳上口，同樣為大眾喜聞樂見。

結語

歌詞作為語言藝術的一種特殊形式，同樣是為人類的交流和表達而服務的，“五月天”的歌詞雖然直白易懂，但由于其充分運用修辭、超常搭配、韻律和諧等等語言形式，在尊重傳統的基礎上推陳出新，以其獨特的創作備受各方青睞，在整個華語樂壇占據重要地位。

[1]為愛而生[M/CD].九洲音像出版公司，2006.

[2]知足just my pride最真杰作選[M/CD].滾石國際音樂股份有限公司，2005.

[3]離開地球表面JUMP[M/CD].九洲音像出版公司，2007.

[4]神的孩子都在跳舞[M/CD].遼寧廣播電視音像出版社，2011.

[5]第二人生[M/CD].上海文藝音像電子出版社，2012.

[6]時光機[M/CD].遼寧廣播電視音像出版社，2011.

[7]第一張創作專輯[M/CD].遼寧廣播電視音像出版社，2011.

[8]陳望道.修辭學發凡［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

[9]后青春期的詩[M/CD].九洲音像出版公司，2008.

[10]人生海海[M/CD].遼寧廣播電視音像出版社，2011.

[11]馮廣藝.變異修辭學[M].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12]百度百科[EB/OL]：http：//baike.baidu.com/subview/1786406/6357756.htm，2013年12月6日

[13]百度百科[EB/OL]：http：//baike.baidu.com/subview/781209/5111110.htm，2013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