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沙灘

□ 李燕霞

風情風物

夜色沙灘

□ 李燕霞

夜很靜，月亮在天上高高地掛著，泛著柔和而清亮的光。

夜色中的石表山沙灘公園，在月光的包容下，朦朧而素潔。我們在沙灘公園里赤腳前行，舒坦而愜意。步道邊上，那些懸掛在燈柱上的小巧精致的馬燈，散發出鵝黃色的幽光，隱隱地在我們身后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記不清是第幾次在這樣的月光下行走了，目的只是走向公園里那條緩緩流淌的北流河，走向河邊那片舒展的沙灘，然后，把自己融進去，融進去……很奇怪，我一直懷疑自己被石表山施下了一個美麗的魔咒，如果不是，為什么我會如此迷戀景區里的那片沙灘呢？

夜色中的北流河與沙灘，在月光的照射下，是另一種極致的美。白天的熱鬧、喧嘩，已在夜的沉寂里消融。沙灘靜悄悄的，在無邊的夜色里隨著河的流向不斷伸展，一直伸到夜的盡頭；清澈的北流河拉著悠長婉轉的弧線，在月光的指引下始終保持著自己的流向，平靜而又堅定。河道兩岸的竹林及對面的遠山，在夜色里凝固成了黑影，又如夢般被月亮鍍上了一層銀質的光；而河流的更遠處，在月亮的清輝下，兩邊的竹林在河里投下了兩道長長的倒影，和著天光水色，兀自成畫……

這樣的山水畫卷，有種天然的干凈，不事張揚，渾然天成，它是濃墨潑灑出的大寫意，是繁華落盡、鉛華洗盡后的素凈。夜變得空曠起來，無限的大。人的身心也跟著輕盈起來，空靈起來，仿佛這里便是全世界，世界只剩下了我們。我們的內心感到了一種虔誠，大自然不愧是最高明的魔術師，它什么也不用說，甚至無須華彩，只是一種巨大的寂靜，一份原始的黑白，卻足以讓你感受一種暗藏在生命最深處的震撼……

我們慢慢地走著，享受著金黃細沙在腳下肆意摩挲時生發出的快意。此時，沙灘就在我們腳下，流水就在我們身邊，月亮就在我們頭上，涼風徐徐，月光融融，“天上人間”是我最能想到的詞，那樣的神來之境，有種超乎想像的美。那么，好吧，就來一段月光下的舞蹈吧，獨舞，或雙人舞，伸展雙臂，扭轉腰肢，讓雙腳在沙面上輕輕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讓指尖在月光下如水般輕劃，然后，優美地旋轉，輕盈地起跳……

這樣的舞蹈大可以一直繼續，直到沙灘的盡頭，直到雙腳伸入那條清涼的河流……

這是一條有著自己的性格和性情的河流，千百年來她固守著自己的方向，依著自己的個性，不緊不慢地向北流著。她的清澈秀美與大氣雍容，讓她有了“繡江”的別稱，而歷史賦予她的種種及她在歷史中所擔當的角色，又讓她有了“古代南方水上絲綢之路”的美譽。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當下她的曠達自然與善解人意。

像一位慈善的母親，她慈愛地敞開胸懷，等待著我們的擁抱。在靠近沙灘的很大一片水域里，她的河水都是淺的，才沒小腿、膝蓋、大腿、腰身，再深也深不過一個七尺男兒的胸膛。無疑，這樣的河流是充滿誘惑的，在夜色的籠罩下，我們一拋剛才的安靜，“騰、騰、騰”地爬上那些佇立在水中的游樂設施，像小孩一樣瘋玩起來。

夜的寂靜被我們猛地撕破，尖叫聲和笑鬧聲驚落了滿地月光，也攪動了滿江春水。誰說瘋玩是小孩的權利？在這樣的月夜里，我們是自己的主人……

玩夠了，鬧夠了，該享受北流河的溫柔了。這時候，你什么也不需說，只需走到水沒膝蓋的地方，然后，放松你的身體，伸開雙手，仰浮在水面上，任由你的身體和雙手擦著河底的沙子，在水的推動下緩緩順流而下，在夜的靜謐中，那種順水而流的感覺，簡直是妙到了極點。

接著，你還可以換個方向，換個姿勢，逆流而上，但絕不是游泳，只需把雙腳伸直，雙手則在水里撥著沙子慢慢往前爬。此時，你的頭貼近水面，你可以靜靜地看粼粼波光在水面上晃動，可以靜靜地聽河水在你身上、耳邊緩緩流過的潺潺水聲，可以靜靜地感受河水流過你肌膚時如綢緞般的爽滑，還有，感受浮在水中的那種飄飄然……

時間仿佛就此靜止，世界只剩下一片寧靜與安詳，身體早已與水融在了一起，恍然中竟已忘卻今夕何夕，吾身何身……

心，似乎已寧靜到了虛無。人的心靈有時強大得能容得下所有的俗事紛擾甚至苦難，可當面對這樣的安然純凈時，卻渺小得只能選擇服從。于是明了，何故那么多溫婉的、嫻靜的、偉大的詞語竟與這河流，與這自然之水有那么多的聯系！

沉醉中，我們走向遠處更靠近河中央的那片沙灘。那里，有一片可愛的蘆葦，沙子也更顯細幼和純凈，我們的目的是去那里享受天然沙療，那種被熱沙捂住全身的感覺簡直妙不可言。

雖然有夜風的吹拂，但那些沙子卻保持著足夠的熱情，在白天烈日的炙烤下，它們儲存了足夠的熱量來維持自己的溫度。

坐在沙灘上，我們開始動手，把熱熱的沙子挖開，弄成一個大大的沙坑，然后把自己的身子放進去，把頭枕在坑沿上，再讓同伴把挖開的沙子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堆，手、腳、脖子，全都覆蓋起來了，直到最后只露出頭部，而堆在身上的沙子卻要盡可能地厚，直到自己承受不了為止……

此時，溫熱的沙子緊貼著肌膚，源源地把它們的熱量傳到了人的身上，每一處神經都被烘得舒適而坦然，更妙的是，在沙子的重壓下，你還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脈搏跳動的聲音！你靜靜地享受著，享受著浩淼的夜色，如水的月光，澄靜的空氣，無邊的天籟，飛逝的流螢。躺在沙堆里，你感到自己與天地已融為一體，天地茫茫，宇宙無邊；你甚至再次感到了自然的博大，人類的渺小……

石表山沙灘公園再次恢復了夜的寧靜。

責任編輯：傅燕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