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切皆有可能

喬安

《此間的少年》里，他用武俠人物的視角記錄著自己的青春；《九州·縹緲錄》里，他用故事串接起紛繁復雜的神界譜系；《龍族》里，他用少年勵志的故事構架出一個宏大的虛幻世界。在“2013中國作家富豪榜”中，36歲的江南以2550萬元人民幣的年度版稅收入獨占鰲頭，成為新晉作家首富。

從北京大學化學系高材生到留學美國名校圣路易斯華盛頓大學，人們喊他理科學霸。在15年筆耕不輟的創作生涯里，人們稱他為“幻想文學”作家。從理科學霸到作家富豪榜的大佬，從華麗到華麗，江南的轉身堪稱360度無死角。在哪里都可以做大神的人是怎樣煉成的？

棄理從文的學霸

記者（以下簡稱記）：你說高中時代是在玩耍中度過的，可為什么還能考上北京大學？有什么學習秘籍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

江南（以下簡稱江）：因為我當時所在的中學管理比較寬松，每天下午3：30就放學了，有很多空閑時間，確實玩得比較多，我經常去打臺球和街機。考上北京大學，是因為我當時的成績處于中上游水平，就沒有給自己特別大的壓力，沒有別人都有的那種焦灼感，心理狀態比較輕松。學習方面，我覺得提高效率很重要，適合每個人的方式不一樣，對我比較管用的是反復做練習題。

記：你學的是化學專業，為什么在北京大學期間反而做了很多和出版相關的事情？

江：北京大學里歷來有做出版的傳統，當時我希望能做些兼職掙錢，就給出版社做一些組稿和編務的工作，就像有的學生做家教一樣。我們去圖書館看到的都是舊書，而通過自己閱讀、編稿，做出來的都是新書，讓人特別開心和興奮。我喜歡做出版給人帶來的這種挑戰感。

記：到美國留學是很多學生夢寐以求的事情，你如愿以償，最后卻干了一個與所學專業毫不相干的行當。你是怎么想的？

江：我是到美國名校圣路易斯華盛頓大學攻讀醫藥分析的，我的導師是質譜科學的代表人物Michael L·Gross， 如果跟著他，我畢業后會有一份安穩的工作和不錯的收入。但是那個時候我一直想，擁有一份在職場稱得上好的工作就能實現我的人生價值嗎？所以后來我選擇了寫作。表面上，在美國的這5年我在學業上所學的東西對寫作來說，并不具有太大的價值，然而留學生涯開拓了我的視野，讓我有了許多新的生活體驗，這些都是寶貴的積累。我在留學期間寫了《此間的少年》，那時候的我一無所有，但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富有得像個皇帝。

記：《此間的少年》這部作品帶給你的名聲，是讓你棄理從文的直接原因嗎？

江：如果我不去美國就不會寫這部小說。靈感來源于那時對自己人生的迷惘。我擁有特別普通的青春，和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的青春一樣，一樣多的懊惱，一樣多的孤獨，一樣多的騷動，一樣多的求之不得，有一樣多的理想和狂妄、歌聲與醉意，也犯過一樣多的錯，我只是想將這種最簡單最大眾也最庸俗的青春講述出來，給那些和我一樣的普通人作為紀念。書中的主人公喬峰說過，“每個人少年的時候都想要自由的天空，希望敢在天空中飛翔。”的確，因為這部小說的暢銷，我發現寫作對于我有更大的吸引力，這促使我最終放棄一直攻讀的醫藥分析專業。

記：你說化學專業比較枯燥，可寫作對很多人來說，也是一件枯燥的事。寫作之于你，魅力在哪？

江：一件事情是否枯燥，要看做的人是否懷揣興趣。我的老師說過，我并不適合做一個研究學者，而應該做一個公司里做事的人，意思是我的學術水平有限。寫作的確會讓人感到挫折和疲憊，從開始寫作到現在，我已經寫了整整15年，之所以能堅持下來，就是因為寫作在我看來能夠促使自己不斷追尋對生活的理解，寫作的過程也是一個自我思考、判斷、下結論的過程。人隨著寫書，性格都會變化。

記：你說“小學語文成績很差，從小到大都是理科比文科強”，長大后你卻成為了一個文筆很好的小說家，你寫作的養料來自于何處？

江：我不是科班出身，小時候語文成績也并不好。但是我覺得語文和寫作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寫作主要靠積累和生活閱歷，是對生活的思考和感悟的抒發。我的很多作品都源于某一個時間段里我讀了很多書，比如有一段時間我迷上了歷史，對擁有權力和地位的君王有了很多思索，所以有了后來的《九州·縹緲錄》，后來，我喜歡讀神話故事，對史前的文明和社會的組織結構有了研究，于是就有了《龍族》。

中國幻想文學第一人

記：是什么啟發了你加入奇幻小說寫作的行列？你更偏愛哪種類型的奇幻小說？

江：我從2000年正式開始寫作，有一段時間覺得國內的劇情小說，尤其是幻想小說總體不夠好。當時年輕，就想自己寫著玩，沒想太遠。我個人更喜歡史詩奇幻。我喜歡讀歷史書，《魔戒》啟發了我寫中國化的史詩奇幻的想法。我覺得中國古代的素材很多，可以寫進故事里，這對寫作者的能力也是有要求的，比如我們在《九州》里如果要寫一個刺客組織，就要考證它在現實歷史中的出處和淵源，我們會寫它背后的宗教戰爭。讀者發現它和現實有聯系，但又和現實中的故事不一樣，就會很感興趣。

記：寫作到現在，你遇到過何種挫折？在《龍族》出版之前，你有一段時間并不是很火，那期間你在做什么？

江：挫折有很多。剛做《九州志》雜志的時候，遇到過很多困難，有一次我在北京的羊蝎子店吃著飯就落淚了。有時候想到一個題材，一寫才知道是自己并不能駕馭的。從開始寫作到現在，我只火了三次，第一次是《此間的少年》出版，第二次是《九州·縹緲錄》，第三次是《龍族》，其余很多時間都是默默無聞的。有很多時間我在摸索寫作的方向，讀自己喜歡的書，和朋友一起做些項目。

記：《龍族》這部作品在商業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你認為這是你最好的作品嗎？

江：對于作家來說，每部作品都是自己最好的作品。《龍族》對我來說，不僅是商業上的成功，人物塑造和寫作結構都有突破。在這部作品的創作上，我花費了很多精力和心思。前期，我和出版社研究了中國出版過的所有幻想小說，包括里面的故事有什么不足，有什么故事元素是讀者所喜愛的，這些都在《龍族》中有所體現和完善。可能年輕的小讀者未必能讀出我的寫作初衷，其實在《龍族》背后，我想表達的是龍族文明和人類文明的沖撞，兩種文明沒有高低好壞之別。

記：有很多著名的作家都說不會為了讀者而寫作，而在這部作品的寫作中，你是不是特意考慮了中學生這樣一個龐大的讀者群體？

江：我是從寫作《龍族》時才開始刻意考慮讀者群體，當時出版社和我約稿，希望我就12歲到25歲的群體來進行有針對性的寫作。因為在100萬買書的人群中，青春群體占了很大比重。但是到了真正寫作故事的時候，我反而會更注意作家本人的世界觀和人物的塑造、寫作結構等，不會刻意考慮讀者喜歡什么。在前期考慮到讀者定位，與寫作時不會為了讀者而寫作，這并不矛盾。

記：你現在被媒體稱為中國幻想文學第一人，你怎么看待這個封號？你如何解讀幻想文學？

江：封號是外人評價的，我只是從事幻想文學創作比較早。相比于現實主義題材小說，幻想小說在中國文學界一直很難登堂入室。但是歷數上千年的中國傳統文化，幻想小說卻是其中不可分割的板塊，從最早的《山海經》開始，到后來的《搜神記》《聊齋志異》以及《西游記》等。而在西方，幻想小說則早就屬于主流文學，《魔戒》《哈利·波特》《冰與火之歌》等小說全球銷量都有上千萬冊。美國幻想小說占據了整體圖書銷量的1/3，近些年來中國的暢銷書排行榜中，幻想文學也已成為通俗文學的主流。中國幻想文學缺少很多東西，最缺的還是作者。幻想文學的魅力在于想象力，既要求作者有豐富的想象力，也要求作者能將豐富的想象力展現給讀者。為了能夠有力量想象，需要你活躍，需要不斷充電。如果失去想象力了，人會對未來失去希望，生活的每個環節都會被社會的規則和常識限制住。

作家富豪榜新晉首富

記：你身上有很多的標簽，比如名校的高材生、海歸、作家、文化公司老板，也做游戲和電影。你現在的準確身份是什么？最享受哪一種身份？

江：我的身份是作家，我也最享受寫作的生活。雖然回國后，我也做過游戲，做過雜志，還和同學一起做過其他項目，但是都沒有寫作對我的吸引力大。寫出一個好的玄幻故事需要世界觀的設定，而世界觀也是自我對人生的摸索。從一開始希望追求絕對的自由，到后來希望走有規劃的道路，這些都是我在寫作的過程中收獲的。

記：十年前的江南與十年后的江南有什么不同？2013年登上作家富豪排行榜首位，感覺如何？你自己認可這種評獎的標準嗎，符合你的實際收入情況嗎？

江：十年來經歷了很多挫折，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漸漸成熟。能夠在作家富豪榜榮登首位，只是因為我去年稍微勤奮了一點，寫了《龍族III》。我希望我的成功能夠給其他年輕的作者提供一種激勵和示范作用，也希望他們富裕起來。

榜單的評選依據是作家每年的版稅收入，我和制作作家富豪榜的吳懷饒是朋友，我問過他制作榜單的初衷，為什么不用“暢銷榜”和“排行榜”，而使用了“富豪榜”這個極為刺激中國人神經的概念。在歐美，一個大作家的收入，與一個大型公司CEO的收入是相當的，即使是小的專欄作家也能靠寫作養活自己，而在中國大部分作家都不富裕，很難在寫作之初憑借文字養活自己，我認識的很多作者，都有著不錯的其他行業的背景，比如金融、咨詢、法律等。

記：你的金錢觀、財富觀是什么？

江：我不覺得收入多了生活就變了樣，我的同學大部分都比我富裕，我沒有炫富的理由。作家在中國來講并不是一個富裕的群體。做了“首富”，也許變化的只是，我可以坐公務艙了，出國不用再考慮為了省錢而轉機。有了財務自由，就能在好的環境下做更多的事情。

記：你怎么理解慈善？

江：簡單地說，慈善就是幫助有需要的人。在發達國家，做善事的人數非常龐大。比如比爾·蓋茨、巴菲特、索羅斯……很多人都在做慈善。曾經有一個作者結婚才幾天就被查出了患上淋巴癌，這個病需要經常打針，我就將《此間的少年》的語音書推廣交給他來做，把語音書所有的收入都捐給他。我身邊的朋友像陳坤等都在做慈善，我現在更傾向于將錢捐一部分給專業的慈善基金，請更有經驗的人來做這件事吧。

記：八卦一下，你和唐家三少是好朋友，交往中有什么趣事？從好友身上能夠學習到什么？

江：我們是不錯的酒友，住在同一個小區，經常在一起聊天、斗嘴，就像在說相聲一樣。唐家三少是一個特別能堅持的人，從23歲開始寫作網文，一天都不懈怠，他就連高燒40度的時候，都在網絡上更新，更離奇的是，他妻子生寶寶的時候，他還在寫作。

記：想對你的中學生讀者說些什么？

江：時時刻刻保持一個不焦躁的心態，堅持下去，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