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葦
古代中國人給花賦予了各種人格,宋朝人周敦頤在《愛蓮說》中列舉了幾個例子:“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他認為,菊是花中的隱士,牡丹是花中的富貴人士,蓮是花中的君子。像陶淵明這樣的隱士,就喜歡菊花;像武則天這樣的人物,就喜歡牡丹;而像周敦頤這樣的君子,則喜歡蓮花。同樣的,像蘭花,常常象征孤芳獨賞、不同流合污、潔身自愛的高雅人士;梅花,則是困境中奮力前行、不屈不撓的象征,也具有隱逸高潔的人格特征。
在西方國家,不同的花也有不同的含義,如紅玫瑰象征著愛情,黃玫瑰則象征著幸運,百合花象征著純潔美好,康乃馨用來表達對母親的愛……不同的花,表達了人們不同的情感,這被稱作“花語”。
各種花對應的某種人格或情感,不是人們憑空想象出來的,而是與該種花的特性相聯系著的。紅玫瑰美艷熱烈,用來表達愛慕;百合花色潔白、花形獨特,則用來表達美好祝愿。因此,我們寫花,不僅僅是寫某種花如何美麗,還要把這種花與它所象征的人格或表達的情感聯系在一起。花,已經有了它自己較固定的文化和情感內涵。
那么,是不是就一定要按照約定俗成的這些“規定”來寫花,不能超出這些“內涵”和“象征”了呢?當然不是。對于同一種花,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感受。比如,智利作家聶魯達在《歸來的溫馨》中這樣寫玫瑰:
玫瑰花在匆匆開放。從前,我對玫瑰反感,因為她沒完沒了地附麗于文學,因為她太高傲。可是,眼看她們赤身裸體頂著嚴冬冒出來,露出紫紅的火團的時候,我心中漸漸充滿柔情,贊嘆她們駿馬一樣的體魄,贊嘆她們含著挑戰意味發出的浪濤般神秘的芳香與光彩;而這是她們適時從黑色土地里盡情吸取之后,像是責任心創造的奇跡,在露天里表露的愛。而現在,玫瑰帶著動人的嚴肅神情挺立在每個角落,這種嚴肅與我正相符,因為她們和我都擺脫了奢侈與輕浮,各自盡力發出自己的一分光。
用“嚴肅”來描寫玫瑰,真是相當特別。在作者心中,玫瑰有著“駿馬一樣的體魄”,她的開放“像是責任心創造的奇跡”,這樣的描寫,真是聞所未聞,極大地震撼了讀者。玫瑰“擺脫了奢侈與輕浮”,這與作者的心境吻合,所以他從這特別的角度贊美她。這樣寫玫瑰,真是別開生面。
再比如荷花,寫的人多了去了,且不說周敦頤的《愛蓮說》已經把荷的高潔品質贊美到了極致,現代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也已經很難有人能超過了。后人再寫,恐怕只能另立新意。這個“新意”,又談何容易呢?那么,換個角度來寫,怎樣?下面這位作者,似乎就找到了一個新的視角:
…………
一場不算大的雨淋散了黃昏休閑的人們,那醉人的荷香滲透在濕漉漉的空氣里,把我一個人留在了荷塘邊。沒有荷花、沒有月亮,心靈很靜也無須撫慰,荷葉的美就綻放在這樣一個平常的黃昏。
荷葉厚實而寬闊,有農人的斗笠那么大;葉稈高而壯,像挺直的手臂支撐著荷葉。大概因為陽光和肥力分布的差異,荷葉長勢并不均勻,一忽兒高一忽兒低,將整個荷塘的表面演繹成幾個綠色的巨型大浪,呼啦啦的,似乎要消退了,又忽然卷起浪頭朝前涌去。荷塘因此而總是欲靜還動,欲停不止……
雨后的荷葉更添了一些嫵媚。每一張荷葉都無一例外地捧著一團雨水,但絕不是我們通常在文章中讀到的那種被稱為露珠的東西。它渾圓如球,肥碩似雞蛋般大小,靜靜地躺在葉的中心,軟軟地晶瑩著,遠遠近近地閃爍著,像荷葉的眼睛,活了這片遼闊的綠。
緊挨著葉稈的下端,一些立體的圓形物件一開始讓我很納悶,細細一看,原來是已經枯掉的葉。它并不像別的腐葉那般潦倒、那般散亂和無助,生命已離它而去,型仍是絕頂優美的——邊沿雖然無力地垂下,被葉稈撐著的中心部分卻倔強地堅持著,像一把把黃色的傘,更像一個個巨大的做工精致的蟻窩,在水面上完整地肅立。人們崇尚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的品質,我更欣賞荷葉這種不肯腐敗的氣節,它何嘗不是在用它的執著詮釋著這樣一種唯美的追求?一陣風來,荷葉的清香逾漸濃烈了……
這篇文章題為《荷葉綻放》。作者很聰明,他避開了寫荷花,而專寫荷葉。寫荷花的好文章太多了,再要寫出新意寫得超越前人,確實太難了。換一個視角,得一片新天地。從大的立意上來說,作者仍然沒有跳出荷之“高潔”這個傳統的審美范疇,但卻不在這一點上去與前人爭高低,而是另外挖掘出枯荷那雖無力垂下而仍然肅立、雖枯死卻不肯腐敗的氣節,這樣,就對荷的高潔作了新的詮釋。
花,就像人一樣,我們在欣賞它的時候,其實是在與我們心里的情感相對應,是在欣賞它所對應的人格、品質。
精彩瞬間
“我們是學校里的老椅子了!一般來說,只要在這里待上三年以上,就少不了會缺胳膊少腿,而且身上還會留下像我們一樣的刻痕,每一次都讓我們感受到刻骨銘心的痛,虧我們剛來時還把他們想成是講文明的好少年呢!過了一段時間他們更讓我們難過了呢,我……”
362400 福建省安溪縣第十小學四年級 陳毅琛《椅子的遭遇》 指導老師 謝志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