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道海棠依舊

戴婉琴

在城西的郊野里，有一片海棠花海，隱藏在青綠的野草里。耀眼灼華的紅全被掩蓋，只剩若絲的芬芳，隨著風，不知飄向何處……

梧桐葉零落，風兒吹起海棠花的種子，夾雜著芬芳，飄向遠方。在一片荒蠻之地，丟棄了這種子，便不管不顧，任其自生自滅。而我就是那被遺棄的海棠花。

我凝視四周，身心一片凄冷。這里沒有一株海棠花，甚至沒有一株可以稱之為花的植物，有的只是漫天無垠的野草；這里沒有清澈靈秀的水，甚至沒有潔凈的清晨之露。我無法確定能否在這里生存下去，然而我是一株海棠花。我有著花的天性——我渴望生長，渴望開花，我更有著海棠花的信仰——將根扎于世界每一個角落。有了這些信仰，我便不再害怕，不再退縮，盡管環境艱苦不堪，我仍努力生長，努力踐行著每一株海棠花的信仰。

在這貧瘠的土地上，我拼了命地向上生長，終于，我開出了第一朵花……

可是上帝似乎從未眷顧我。就在我盛放之際，一場疾風驟雨悄然而降。臨近傍晚，烏云擋住了火紅的夕陽，落日余暉化作了黑云壓城，狂風呼嘯而起，卷起刺眼灼目的閃電貫徹夜空，一瞬間，噬人的黑幻化成凄慘的白，云層的撞擊聲響徹云霄，在寒風里我瑟瑟發抖，一場暴雨馬上就要來臨！我多想找個港灣，為我遮風擋雨，讓我疲憊的身心得以休憩。我早已厭倦漂泊，厭倦日復一日的勞累。

我累了，是真的累了，我索性張開雙臂，擁抱大地，擁抱天空，擁抱那足以將我毀滅的傾盆大雨。我想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于我而言，無言的死便是我精彩的活，至少我在這世上來過，嘗過世界的甜與澀；在命運的擺弄下掙扎過；在世間的倩影留下芬芳。這已足夠。

然而我真的能夠放下嗎？我問自己，我沒有答案。我向往陽光，沉醉細雨，渴望滋潤，我沒有辦法丟下世界那么多可愛美好的東西就此離去。我在糾結，我在彷徨，我在掙扎，滂沱大雨甩在身上，我竟知覺全無，原來，切膚之痛也不過如此，終敵不過噬心之苦。

可是當太陽從東方升起，整個世界晨光熹微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短暫的總是黑暗，光明總會到來，燒完美好青春換一句無悔。我不再迷茫，不再絕望，不再彷徨。我昂起頭挺起胸，迎接太陽金色的光芒，迎接全新的洗禮，盡管海棠花已殘破無幾，盡管我已枝葉慘敗，盡管天寒地凍，路遙馬亡，我也要全神貫注一路走下去。

為誰盛放花滿路，旦復旦兮心如故。我有我的信仰——對生命的眷戀。等來年，秋風起，又將是一場新的生命輪回，青春已離離，海棠卻依舊。我們都是上帝之子，所以拋棄在前，拯救在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