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錦簫 段弘
[摘 要] 《讀庫》自2006年出版以來,在品質與銷量上都獲得成功,學界對其研究頗多。但目前的研究維度集中于編輯中心制和《讀庫》文本分析,較少從產業(yè)鏈角度來討論。本文通過研究《讀庫》的產業(yè)鏈,分析其上游的核心產品開發(fā),中游的推廣與銷售,下游的產品拓展,發(fā)現《讀庫》獲得成功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它以品牌為核心,瞄準藍海市場,構建了良性的長期盈利模式,并認為其成功模式能夠向整個雜志書產業(yè)推廣。
[關鍵詞] 雜志書 出版產業(yè)鏈 《讀庫》
[中圖分類號] G23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5853 (2014) 01-0060-04
2006年初,張立憲出版雜志書《讀庫》,第一期《讀庫0601》首印1.2萬冊,7年發(fā)行皆是好評。《讀庫》能獲得成功,既與張立憲個人的才華有關,也與《讀庫》合理的產業(yè)鏈開發(fā)密不可分。然而,目前對《讀庫》的報道和學術研究,要么集中于張立憲個人,以編輯中心制為出發(fā)點,要么是對《讀庫》的文本分析。對《讀庫》從產業(yè)鏈的角度來分析的文章幾乎沒有,更缺乏剖析《讀庫》成功模式并向雜志書領域推廣的文獻,而這正是本文的立足點。
1 雜志書產業(yè)鏈的概念界定
在研究之前,我們首先要對雜志書產業(yè)鏈的概念有所了解,這一概念的核心是雜志書和出版產業(yè)鏈,下文將分別闡釋其意義。
1.1 雜志書(Mook)
雜志書(Mook)由Magzine和Book組合而成,同時具有雜志和圖書的特征。它和圖書一樣采用書號發(fā)行,像雜志定期成冊,卻無固定發(fā)行時間,而是依據銷售表現來決定發(fā)行時間長短。所以,雜志書就是一種集書和雜志特征為一體的新型出版物。
雜志書誕生于日本,1972年日本主婦之友社率先推出雜志書,到了2009年日本的雜志書已經有8511種[1]。1998年,受到日本雜志書影響的臺灣墨刻出版社出版了臺灣第一本雜志書《Mook自游自在系列》,雜志書在臺灣由此興盛。
雜志書在大陸發(fā)展可分為三個階段。1996—2005年為萌芽期,1996年山東畫報出版社出版了國內第一本雜志書《老照片》,至今仍在發(fā)行,期間較出名的雜志書還有《經濟學家茶座》《島》。2006—2007年是發(fā)展期,《最小說》和《讀庫》的出版,引起新一輪雜志書熱潮,《Alice》《鯉》《合唱團》等雜志書紛沓而至。2008年至今為轉型期,由于《圖書出版管理條例》明令禁止雜志書“以書代刊”,使許多雜志書步入法律困境,僅發(fā)行幾期就停刊,但雜志書依然是出版界的熱門話題。
1.2 出版產業(yè)鏈
產業(yè)鏈是指的企業(yè)所處的這個行業(yè)中上下關聯(lián)的維持平衡的鏈條,是構成同一產業(yè)內所有具有連續(xù)追加價值關系的活動所構成的價值鏈關系[2]。據此,出版產業(yè)鏈即出版企業(yè)(個人和組織)在出版行業(yè)中關聯(lián)的維持平衡的鏈條,是構成圖書出版業(yè)內所具有連續(xù)追加價值關系的活動所構成的價值鏈關系,研究焦點是出版企業(yè)如何創(chuàng)造價值,并將創(chuàng)造價值的方法論推向整個出版業(yè)。具體到《讀庫》而言,即從《讀庫》的上游開發(fā)、中游擴展和下游延伸三方面來分析它如何創(chuàng)造價值,并進而向雜志書領域和圖書出版產業(yè)推廣。
2 《讀庫》產業(yè)鏈開發(fā)
《讀庫》是雜志書發(fā)展期和轉型期的代表,它橫跨兩個階段,至今已出版46冊(含試刊),銷量據《北京日報》估計單本在3萬冊上下[3],極富典型性。《讀庫》的產業(yè)鏈中,上游是《讀庫》核心產品開發(fā),中游是《讀庫》的推廣銷售,下游是《讀庫》的產品拓展。
2.1 上游——《讀庫》核心產品開發(fā)
在產業(yè)鏈中,上游負責向中下游輸送產品和服務,《讀庫》的上游主要是核心產品《讀庫》的制造,包括編輯方針、市場開發(fā),產品內容和產品設計四方面。
首先,《讀庫》實行編輯中心制,貫穿了張立憲的精英態(tài)度。通常一本書從選題策劃到成書冊,要經歷選題、組稿、編稿、審稿、校對、設計、印刷、推廣銷售和回款等流程,推廣銷售和回款在下一節(jié)中將詳細說明,此處不多贅述。從選題到印刷的環(huán)節(jié)在出版社內,首先經圖書編輯選題,再經有關部門審批通過選題才能組稿編稿,然后再交由有關部門審稿,通過總編輯室后才能付印。這個流程阻隔了圖書信息的有效流通,圖書編輯的意圖可能無法傳遞到總編室,而總編的想法也不能到達圖書編輯和作者,傳統(tǒng)工作流程已經不能滿足現代市場對信息的需求。《讀庫》從一開始就打破這個阻隔,張立憲作為唯一的全職編輯,總攬了從選題策劃到最后成書成冊的全部工作,《讀庫》也就貫穿了張立憲自己的精英意圖,不以迎合市場為目的。同時,讀者的信息也可以得到及時反饋,使得《讀庫》不會偏離目標讀者的興趣點,保證了一定的銷量。
其次,《讀庫》開辟了“中篇讀本”這一空白市場。中篇讀本指的是篇幅在五千字到五萬字的讀物[4],這樣的篇幅契合現代快節(jié)奏的閱讀表征卻鮮有發(fā)表平臺,因為我國出版界的習慣是五千字以下見報紙雜志,五萬字以上獨立成書。張立憲從圖書編輯出身,他了解這是一塊尚未開發(fā)且具有潛力的市場,手中也有一定的作者資源。他既有能力發(fā)掘這個市場,也能在這個市場上立足。《讀庫》以篇幅分類打破了雜志書市場原有的按內容分類的市場邊界,避開了與其他熱門雜志書的競爭。
第三,從產品內容上看,《讀庫》持精英話語。《讀庫》的編輯方針是“擺事實不講道理”,要求內容非學術、非虛構,追求趣味和品位的結合,講究有趣、有料、有質[5]。所以《讀庫》的內容跳出意識形態(tài)框架,貼近讀者生活。它既刊登虛構的小說,也刊登非虛構類的游記、書評、小品文、訪談等等,這些充實的內容賦予了《讀庫》深深的人文情懷。《讀庫0601》刊登了東東槍對郭德綱的跟訪,包括《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等三篇文章。與其他采訪郭德綱不同,東東槍采訪的是尚未成名的郭德綱。這類《讀庫》獨特的選題,平實的文字明顯區(qū)別于其他雜志書,自然地帶有一股書卷氣。
第四,在《讀庫》的產品設計上,張立憲也仔細斟酌。《讀庫》的封皮采用樸素的色調,上方是兩個簡潔有力的“讀庫”二字。對紙張的質量,張立憲也到了近乎苛求的程度。在《讀庫》剛出版的第一年里,就換過三次紙張,導致《讀庫》的印刷成本就占了定價的23%[6]。通過考究的裝幀設計,《讀庫》實現了視覺上、空間上的拓展,并漸進性地優(yōu)化了產品結構和創(chuàng)意表達。endprint
綜上所述,《讀庫》在核心產品開發(fā)過程中始終堅持精英立場,只刊登中篇讀本,借此來達到同其他雜志書的差異化競爭。
2.2 中游——《讀庫》的推廣銷售
中游是上下游的連接,《讀庫》的中游就是將產品內容轉為影響力和購買力,即對《讀庫》推廣銷售。《讀庫》的推廣銷售可從博客編讀共建、微博人際傳播、網絡銷售平臺和品牌活動宣傳四大塊來考察。
與其他雜志書借助傳統(tǒng)媒體大搞宣傳活動不同的是,《讀庫》的推廣是靠自媒體,即博客和微博來實現的。自媒體營銷的過程相對較緩慢,但它成本低,有效性高,兼具人際傳播和大眾傳播的優(yōu)勢。
第一,《讀庫》通過張立憲私人博客“讀庫情報站”,實現編讀共建。從第一期開始,張立憲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廣播了《讀庫》從策劃、組稿到印刷的一系列過程,讓讀者全程參與。在《讀庫》官網上有“老六(張立憲)博客”和“讀庫博客”的鏈接,“老六博客”就是“讀庫情報站”,“讀庫博客”在2012年1月之后再無更新,講座、見面會、產品信息、編輯手記主要是靠“讀庫情報站”。這種編讀共建的模式近似于個性化的定制閱讀,編輯通過博客收到讀者第一時間的反饋,及時調整選題。讀者則目睹和參與一本雜志書的誕生,使得信息能夠得到最大限度的流通。由于《讀庫》是張立憲一個人主編的,也使這種模式具有可行性。再加上《讀庫》的讀者幾乎都是一個圈子內的人,那就是知識分子、愛讀書的人,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他們也積極通過這個方式來進行反饋。
第二,借微博擴大《讀庫》影響力,實現“爆炸式傳播”。與其他雜志書既有自己微博,又有主編或出版社微博不同,《讀庫》與張立憲微博合二為一,由張立憲自己來運營。“@讀庫”(《讀庫》微博)在新浪微博的注冊時間是2010年2月10日,到2013年11月21日已經有406222粉絲,粉絲量和增長速度甚至超過了許多知名出版社。“@讀庫”注冊時,《讀庫》已擁一批固定讀者,這些固定讀者會關注“@讀庫”,轉發(fā)“@讀庫”的內容。通過這些固定讀者,將《讀庫》的內容傳播給潛在讀者。這種人際推廣更適用于微博營銷,更能促成購買行為。
第三,《讀庫》以網絡銷售為主。雜志書通常以書號而非刊號發(fā)行,在書店售賣,《讀庫》亦如此。我國實行的是寄售制,但寄售制一會提高成本,寄售制下出版社通常只能收回五折利潤,二是書商拖欠回款,易導致資金鏈斷裂。為此《讀庫》采用直銷,通過京東、亞馬遜和讀庫淘寶店、《讀庫》官網來銷售,將實際利潤提高到了七成。這部分釋放出來的利潤,既用于提高書本品質,也讓利于讀者。在京東、亞馬遜上一期《讀庫》只要十幾元,具有價格優(yōu)勢,讀庫淘寶店和官網貨品齊全,還可全年征訂。
第四,《讀庫》通過舉辦線下活動來擴大品牌效應。上文重點分析了《讀庫》借力自媒體,但同時《讀庫》也很重視傳統(tǒng)渠道。張立憲每年會舉辦一些訪談、講座和讀者見面會來和讀者溝通,尤其是每年年底的《讀庫》見面會,過去四年都由柴靜來主持。如果說張立憲和《讀庫》是小圈子里的話題人物,那么柴靜作為中央電視臺的主持人,更為大部分普通人熟知。名人影響力和品牌活動影響力的互動,擴大了《讀庫》的知名度。實體和網絡并重是《讀庫》把影響力轉為購買力的法則。
2.3 下游——《讀庫》的產品拓展
與《最小說》最終轉為期刊不同,《讀庫》依然以書號發(fā)行。圖書只能靠銷量來盈利,不像雜志還有廣告收入。為了擴大收益和品牌影響力,《讀庫》通過對內容的二次售賣和延伸產品來進行下游延伸。
首先,《讀庫》將其文本內容進行二次售賣,刊登過的文章可另行出版,比如《讀庫1203》中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寫的《弟弟王小波》。雖然單行本不一定由張立憲來出版,但購買單行本的讀者在閱讀后,知道這曾是《讀庫》刊登過的文章,他就有可能關注或購買《讀庫》。這種二次售賣充分挖掘了《讀庫》的資源,也不影響《讀庫》發(fā)售。這種辦法也被其他雜志書采用,《最小說》就是靠郭敬明在里面連載《小時代》而為人關注,最后郭敬明又將《小時代》集結成冊出版。
其次,《讀庫》開發(fā)延伸產品Notebook,從2007年迄今共有44本,可算是《讀庫》的拳頭產品。盡管筆記本市場已呈飽和狀態(tài),但《讀庫》Notebook作為一本精品讀物的衍生品,它首先會受到《讀庫》讀者的青睞。再加之Notebook沿襲了《讀庫》精良的品質,內有吳冠中、齊白石、梁思成等大家的生平簡介和作品。且一本Notebook定價在四十元左右,不算太貴,送人或自用皆可,有許多讀者甚至成套購買。合理的價格和優(yōu)秀的品質,讓《讀庫》Notebook在筆記本市場立穩(wěn)了腳跟。
最后,《讀庫》還推出精品圖書。2010年初,《讀庫》推出大型攝影畫冊《青衣張火丁》,詳細記錄了京劇的臺前幕后。從策劃、采訪、拍攝到制作,歷時四年,前后投入100多萬元人民幣。2011年辛亥革命百年之際,《讀庫》出版了民國元年小學教科書的影印版《共和國教科書》。這本書歷時3年,從收集原始版到修復圖片文字再到付印,這3年過程中,不斷有其他出版社推出類似的讀物,而張立憲依舊堅持將每一個細節(jié)做到完美,慢工出細活。到2011年出版之時,許多讀者爭先購買。包括后來的《豐子愷宣紙畫冊》《城南舊事》等書籍,這些圖書由于制作精美,被許多讀者當做收藏品。
值得注意的是,《讀庫》的上中下游產業(yè)鏈是循環(huán)的,這些單獨成冊的書籍和延伸產品因為廣受好評,受到了張立憲的重視,重新進入上游的核心選題策劃中,漸漸發(fā)展為核心產品。
3 《讀庫》對雜志書產業(yè)的借鑒
《讀庫》業(yè)已發(fā)行7年,與大部分雜志書曇花一現相比可算長壽。它之所以能有這樣的生命力,正是因為它構建了一個循環(huán)的產業(yè)鏈,通過上文研究,《讀庫》有以下幾點可值得借鑒。
首先,《讀庫》以品牌為核心。無論是《讀庫》本身,還是它出版的書籍、筆記本,都沿襲了《讀庫》精英立場,本本皆精品。品牌對讀者而言意味著好感度、影響力,影響讀者的購買行為。《讀庫》不為迎合市場趕工,甚至降低質量,始終堅持“精品”的品牌精神。目前,在讀者心目中,《讀庫》和張立憲已經意味著精品、優(yōu)質,有極高的美譽度,能吸引讀者購買《讀庫》和它的延伸產品。
其次,《讀庫》瞄準藍海市場,定位明晰。藍海是指的未知的市場空間,《讀庫》就是開辟了一塊“中篇讀本”的市場,與大部分雜志書集中于青春文學市場相反,《讀庫》將文學、歷史,虛構和非虛構集于一身,打破了內容分類的邊界。在藍海市場上,銷量不是企業(yè)關注的重點,長盛不衰才是焦點。《讀庫》在剛出版時張立憲僅提出6000本銷量,以長銷為重點,這種策略符合當下分眾化的閱讀趨勢。在小眾化閱讀時代,出版單位與其在紅海中爭得頭破血流,倒不如主動開拓藍海市場。
最后,《讀庫》打造了一個良性的可循環(huán)盈利模式。與許多雜志書還停留在上中下游線性發(fā)展模式中不同,《讀庫》已經實現了上中下游的循環(huán)發(fā)展。這種模式既規(guī)避了“銷量第一”可能帶來的低俗化,又擴大了品牌影響力。除了開發(fā)延伸產品外,雜志書也可以借鑒日本Mook和品牌合作的模式,或者活動推廣等模式來實現盈利方式的多樣化和長期化。
注 釋
[1] 李長聲.MOOK之日本 雜志+書:沖擊傳統(tǒng),還是出版物?[N].南方周末,2011-05-19(E27)
[2] 楊公仆,夏大慰.現代產業(yè)經濟學[M].上海: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05:137-141
[3] 王倩.張立憲:一個人的《讀庫》[N].北京日報,2011-04-26(019)
[4] 劉觀濤.《讀庫》:三位一體的出版策略[N].中國圖書商報,2007-07-13(A04)
[5] 《讀庫》的文化消費[J].城色,2009(6):144
[6] 丁曉磊.張立憲:做出圖書業(yè)的尊嚴[J].中國電子商務,2006(9):41-4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