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契丹族地方官的政治活動及作用

夏宇旭

（1.陜西師范大學 西北歷史環境與經濟社會發展研究院，陜西 西安710062；2.吉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吉林 四平136000）

1125年遼被金所滅，絕大多數契丹人歸附于金朝統治之下，契丹人由統治民族淪為被統治民族，成為金朝社會的特殊群體，但作為遼國遺民，他們在金代的歷史舞臺上依然十分活躍，特別是在金朝的政治活動中，契丹人扮演了重要角色，為維護金朝社會穩定做出了重要貢獻。鑒于目前學界對此關注很少，筆者不揣鄙陋，做以簡要論述，以求教于專家學者。

金代契丹人在路、府、州、縣乃至行臺、招討司等地方機構中都有任職者，他們為維護金朝地方的政治穩定和促進經濟發展方面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隨著金朝亡遼滅宋，領土日趨擴大，廣闊的疆域內有女真、漢、契丹、渤海等眾多民族。金初女真統治者為了解決女真官吏極度缺乏的問題，奉行對率眾歸降者、舉城投降者“官皆仍舊”的政策，任用大量原遼、宋舊官吏為各級地方官。如太宗時期，“撻懶與劉彥宗舉蕭公翊為興中尹，郡府各以契丹、漢官攝治，上皆從之?！保?］1763天會八年（1131）六月，“詔遣遼統軍使耶律曷禮質、節度使蕭別離剌等十人，分治新附州鎮。”［1］61宋人馬擴見宗翰時也說：“且貴朝所任用者，盡是契丹舊時職官。”［2］162滅北宋以后，一部分原遼契丹官吏成為金朝在中原地區的地方官，如“宗翰奏河北、河東府鎮州縣請擇前資官良能者任之，以安新民。上遣耶律暉等從宗翰行。詔黃龍府路、南路、東京路于所部各選如耶律暉者遣之?！保?］1697之后，契丹族地方官員不僅擔任契丹族聚居區的地方官，而且遍布金朝各個地區、各級地方部門。

一、任官行臺的契丹人

金朝前期設有兩個行臺，一是燕京行臺，始建于熙宗天眷元年（1138）九月，“改燕京樞密院為行臺尚書省?！保?］73廢止于熙宗天眷三年（1140）正月，燕京行臺尚書省“復移置于汴京”，即并入汴京行臺，僅存續一年半。二是汴京行臺，天會十五年（1137）十一月，“廢齊國，降封劉豫為蜀王，詔中外，置行臺尚書省于汴”［1］72，廢止于海陵天德二年（1150）十二月，“罷行臺尚書省?！保?］96存續時間為13年。

燕京行臺和汴京行臺都設置于漢地，以女真宗室大貴族任行臺最高長官領行臺省事，如天眷二年（1139），“置行臺于燕京，詔宗弼為太保，領行臺 尚 書 省，都 元 帥 如 故。”［1］1754天 會 十 五年（1137），“齊廢，梁王宗弼領行臺省事?！保?］2313直到皇統八年（1148）病逝，宗弼一直領行臺尚書省事。行臺是中原漢地最高行政機構，“民訟錢谷，行臺尚書省治之”［1］1756。行臺的官員要求有經營漢地的經驗和較高的漢文化修養。行臺各級官員都由多民族構成，《三朝北盟會編》卷一八二記載：

金虜廢齊后，差除一張孝純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太傅開國公權行臺尚書左丞相；一契丹蕭保壽奴兼行臺右丞相；一女真溫師中行臺左丞；一燕人張通古行臺右丞相；一契丹蕭陳奇太師戶部侍郎……一契丹耶律孝忠吏部侍郎；一契丹蕭融刑部侍郎……

由此可見，汴京行臺尚書省初設時主要官員由燕人、契丹人、偽齊官員及南宋叛降者構成，女真人甚少。日本學者外山軍治統計了汴京行臺尚書省的六部官員和地方長官的任職情況：宋人31位，燕 人5 位，契 丹 人4 位，女 真 人1 位［3］205。外山軍治認為在地方官中宋人占絕大多數，主要是為了貫徹以漢人治漢人的統治方針，以確保齊地漢人的穩定。但是契丹人和燕人雖少卻任六部要職或京都高官。他們為女真統治者承擔統治漢地的任務，負責具體的民政事宜，以彌補女真人在統治漢人方面的不足［3］205。

筆者據《金史》、《三朝北盟會編》記載統計了行臺契丹官員的任職情況，見表1。

表1 契丹族行臺官員一覽表

根據表1統計，金代任行臺官的契丹人共8人（9人次），其中熙宗朝行臺左丞相蕭仲恭和行臺兵部侍郎耶律恕未記載任官燕京行臺還是汴京行臺，史籍明確記載耶律暉任職于燕京行臺尚書??；其余7人次則都任職于汴京行臺。這8位契丹官員都深得女真統治者的信任，且有較高的文化修養和統治漢地的經驗，是行臺官員的合適人選。如耶律暉，早在太宗初年，“宗翰奏河北、河東府鎮州縣請擇前資官良能者任之，以安新民。上遣耶律暉等從宗翰行。詔黃龍府路、南路、東京路于所部各選如耶律暉者遣之?！保?］1697可見耶律暉治理州縣有方，受到金主的賞識。熙宗天眷二年（1139）七月“以……耶律暉行臺平章政事?！保?］74負責處理燕地民政事務。熙宗朝任行臺兵部侍郎、海陵朝任汴京行臺工部尚書的耶律恕也是漢文化修養較高的人，“喜讀書，通契丹大小字”［1］1841。契丹族行臺官員為女真統治集團在經濟文化高度發展的中原地區建立穩固統治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二、任諸路長官的契丹人

金代路制前后發生了巨大變化。太祖、太宗時期是三種路制并存，即萬戶路，都統、軍帥司路，兵馬都總管府路［4］62。金熙宗天眷元年（1138）實行漢制改革，統一路制，將全國劃分為19路，路下設府州縣［4］112［1］《金史·地理志》。根 據《金史》、《大金國志》及契丹人墓志銘記載金代契丹人擔任各路兵馬都總管、治所在府的府尹（兼本路兵馬都總管）及京都留守、副留守者共23名（39人次）。在這些契丹路級長官中石抹榮1人先后擔任9個路的長官，這與其特殊身份有關。史籍記載“遼主奔天德，（石抹）榮父惕益挺身赴之。是時，榮方六歲，母忽土特滿攜之流離道路，宗室谷神得之，納為次室，榮就養于谷神家?！保?］2027因石抹榮在女真貴族谷神家長大，已被統治者在情感上視為女真人，因此深受女真統治者的信用與重用，其擔任路官要職的次數比較多也就不足為怪了。作為金朝最高一級地方建制路的長官，負責本路的軍政事務，保持地方局勢穩定，對于金朝統治而言具有重要意義。

從契丹路官任職的地區看，以北部邊疆地區的北京路、中京路、臨潢路、咸平路、西京路、臨洮路的長官為多，這與契丹官員熟悉北方民族風俗習慣，其人能征善戰有關。如移剌成在任臨洮尹期間招降了喬家等族首領結什角。喬家四族首領結什角“念朝廷為其父報仇，欲棄四族歸朝，四族不許。（移剌）成至臨洮，使人招結什角，乃率四族來附，進馬百匹，仍請每年貢馬?！币曝莩沙晒φ薪到Y什角，使境內統治秩序穩定，得到世宗贊許：“遠人慕義，朕甚嘉之。其遣能吏往撫其眾，厚其賞賜。”［1］2017大定朝石抹卞任大名尹期間，“大名多盜而城郭不完，卞請修大名城。奏可。城完葺，盜賊不得發。 徙臨洮尹，卒官?！保?］2019委任契丹人擔任契丹人聚居區的路官，也是女真統治者穩定地方統治的有效措施之一，如大定二十三年（1183），世宗以曾為南京留守的移剌道（本名趙三）任咸平尹，赴任前世宗對其曰：“咸平自窩斡亂后，民業尚未復舊，朕聽卿歸鄉里，所以安輯一境也?！保?］1969以契丹人為路官來統治契丹等北方民族的百姓，有利于緩和矛盾，穩定地方統治。

契丹族路官中不乏勤政愛民者，在促進經濟發展方面發揮了一定的作用。如世宗駕幸上京期間守國的太子允恭使人諭大興尹移剌慥：“自大駕東巡，京尹所治甚善。我將有春水之行，當益勤乃事?！痹使А耙运@鵝鴨賜之。”［1］1987也有契丹路官在勸課農桑、治理自然災害等方面頗有作為，如大定二十年（1180），“河決衛州及延津京東埽，彌漫至于歸德府?！蹦暇└绷羰厥ㄝx親自檢視，并說：“河水因今秋霖潦暴漲，遂失故道，勢益南行?！痹壮甲鄨蠛螅澳俗孕l州埽下接歸德府南北兩岸增筑堤以捍湍怒。”并于“歸德府創設巡河官一員，埽兵二百人”［1］671，加強了對河患的防護和治理，使百姓安于生產?？梢?，契丹族路官為金朝路一級統治的穩定發揮了重要作用。

三、任官招討司及府州的契丹人

金代諸招討司與府、州官員中有相當一部分契丹官員，特別是任職招討司的契丹族官員，為金朝統治北部邊疆發揮了重要作用。

（一）任官招討司的契丹人

金滅遼后，承襲遼制，分別設立了西北、西南、東北三個招討司。關于招討司的設置時間，據外山軍治的研究，金朝在太宗天會五年（1127）以后的某一時期，設立西北、西南兩路招討司，并使之成為掌管該地區軍事、民政的重要機關［3］60。東北路招討司前身是烏古迪烈路統軍司，海陵天德二年（1150），“改烏古迪烈路統軍司為招討司?！保?］1003三個招討司是金代的邊防重鎮，其中西南、西北招討司隸屬西京路，東北路招討司隸屬北京路，職掌“招懷降附、征討攜離?！保?］1328招討司內生活著大量的契丹人。據史籍記載統計，金代招討司長官人數及民族構成情況如表2。

表2 招討司長官人數及民族構成

由表2可見，金代共有33 人（40 人次）任招討使，其中女真人占絕大多數，共27 人（34 人次）；契丹人次之，共5人（6人次）；奚人最少只有1人次?？偟膩砜?，女真人牢牢掌握著三個招討司的權力。契丹人在招討司的具體任職情況如何，詳見表3。

表3 招討司契丹族官員一覽表

根據表3，金代任招討使的契丹人為6人次，任職的時間為太宗朝到世宗前期。

金初西南、西北兩路招討司首任長官即是契丹人。遼朝末年，天祚帝西奔，大批契丹人驅趕馬、牛畜群隨之進入西京路北部，金軍攻占這一地區后，為了統轄這里的契丹部族和原遼官營群牧所，承遼制設置招討司，任命降金的契丹官員耶律懷義、耶律涂山為西南、西北兩路招討使［4］176－177。耶律懷義是遼朝宗室子，具有契丹皇族身份；耶律涂山“出遙輦氏，在遼世為顯族?！保?］1835兩人的顯貴身份在當地契丹人中有一定的號召力，因此得到重用。天會初年，“帥府以新降諸部大小遠近不一，令懷義易置之，承制以為西南路招討使，（懷義）乃擇諸部沖要之地，建城市，通商賈。諸部兵革之余，人多匱乏，自是衣食歲滋，畜牧蕃息矣。”金朝很快在這一地區建立了穩定的統治。當耶律懷義離任西北路招討使時，“老幼遮道攀戀，數日不得發。”［1］1826

到世宗大定年間還可以見到契丹人擔任招討使的記載，移剌道（本名趙三）任西北路招討使，“故事，招討使到官，諸部皆獻駝馬，多至數百，道皆卻之”。移剌道晉升參知政事后，認為在招討司的轄區內，“諸部有獄訟，招討司例遣胥吏按問，往往為奸利。道請專設一官，上嘉納之，招討司設勘事官自此始”［1］1968。移剌道在任職期間為官清正廉潔、勤政愛民。在他的提議下招討司專設勘事官，有益于減少冤案、澄清吏治，穩定北疆地區的安寧。

自世宗中期以后，不再見契丹人擔任招討使，而是清一色的女真人。這應與西北路招討司轄區內爆發的契丹農牧民反金戰爭有關。平定契丹人反金斗爭后，女真統治者對此地契丹人嚴加控制，不再任用契丹人為招討司長官，而以女真人為長官統治招討司轄區內的契丹等北方民族。

（二）任官諸府、州的契丹人

金朝初年府、州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金朝占領遼朝封建地區后，承襲遼制，在地方建置了府、州一級的機構。它在基本存留遼制的基礎上，兼容了女真本族制度的成分。另一種是金朝占領中原后，承宋制，府設府尹、知府。州官除承用宋制外兼采遼制，分設節度使、防御使、團練使、刺史、知州［4］79－82。熙宗天眷官制改革統一了原遼宋兩地的府州制度，府設府尹、同知、少尹，州分三級，為節鎮州、防御州、刺史州。據《金史》記載金代任諸府正副長官的契丹人統計如表4。

從表4看，金代任諸府主要官員的契丹人共有10位（14人次），其中有5人（7人次）任府尹，分別是熙宗朝廣寧尹耶律固；海陵朝興中尹耶律??；世宗朝河中尹（興中尹、廣寧尹）移剌子敬、河中尹移剌成，河南尹石抹卞。世宗以后契丹人無任府尹者，從章宗始契丹人任府官者多是知府等副職。從契丹族府職官員的任職情況看，章宗以后地位有所下降。這些契丹族府官為保境安民做出一定貢獻。如移剌子敬，先后任河中尹、興中尹、廣寧尹，任興中尹時“女自懿州來興中省謁，遇盜途中，剽掠其行李且盡，既而還之，謝曰：‘我輩初不知為府尹家也，尹有德于民，尚忍侵犯邪。’”［1］1990可見其為官廉政愛民，深得百姓尊敬。移剌福僧，衛紹王朝任同知興中府事，大安初年蒙古全面攻金，福僧“督民繕治城郭，浚濠為御守備，百姓頗怨。頃之，兵果至，攻其北城。福僧戰其北，使備其西，薄暮果攻其西，以有備乃解去?！保?］2296崇慶元年（1212）秋任廣寧尹時，“福僧被牒如鄰郡，大兵薄城，其子銅和尚率家奴拒戰，廣寧賴之以完。福僧還，悉放奴為良，終不言子之功，識者多之”［1］2297。

表4 諸府契丹族長官一覽表

熙宗官制改革后，州制分三級，節鎮州長官為節度使，“掌鎮撫諸軍防剌，總判本鎮兵馬之事，兼本州管內觀察使事。其觀察使所掌，并同府尹兼軍州事管內觀察使。”［1］1311防御州長官為防御使，“掌防捍不虞、御制盜賊”［1］1312及一州政務。刺史州長官為刺史，掌一州財政訴訟，宣導風俗等各種政務（吏、戶、禮、工、刑），獨不領兵。據《金史》記載統計，金代任節度使、防御使、刺史的契丹人數量如表5。

表5 任職諸州節度使、防御使、刺史的契丹族官員情況表

由表5可見，金代契丹人任節度使者最多，共有30人（據《金史》統計40人次）；其次是任刺史者，共有16人（據《金史》統計21人次）；最后是任防御使者，共有11人。

據《金史·地理志》記載金代設置的節度州、防御州、刺史州的數量如表6。

表6 金代節度州、防御州、刺史州數量

由上面兩表分析，金代42個節度州共有30位契丹人（40人次）任諸州節度使。在20個防御州中有11位契丹人任過防御使，在84個刺史州中只有16位（21人次）契丹人任刺史。從三類州的數字與三類契丹州官任職的人次數比，任節度州官的契丹官員遠高于任刺史州官的契丹官員。

節鎮州長官節度使權限較大，既掌州的軍事和民事，還掌管轄區的猛安謀克。30名契丹人任節度使，說明契丹人很多都兼有領兵治民的能力。如大定年間移剌溫任武定節度使時，“歲旱且蝗，溫割指，以血瀝酒中，禱而酹之。既而雨沾足，有群鴉啄蝗且盡，由是歲熟，人以為至誠之感云?！保?］1848大定初年，移剌斡里朵遷利涉軍節度使，“先是，有農民避賊入保郡城，以錢三十千寄之鄰家，賊平索之，鄰人諱不與，訴于縣，縣官以無契驗卻之，乃訴于州。斡里朵陽怒械系之，捕其鄰人，關以三木，詰之曰：‘汝鄰乙坐劫殺人，指汝同盜?！徣舜髴?，始自陳有欺錢之隙，乃責歸所隱錢而釋之，郡人駭服。”［1］2002－2003興 定 元年（1217）四月，“南陽五朵山盜發，眾至千余人，節度副使移剌羊哥出討，遇之方城，招之不從，乃進擊之，殺其眾殆盡?！保?］329

防御州一般設在邊疆地區，防御使不但要負責治理轄區的政務，還要保衛所統之州免受鄰國侵擾。金代契丹防御使的政績，史籍記載不多。明昌五年（1194），移剌益為泗州防御使，當時“宋主（寧宗）新立，詔以泗州當使客所經，守臣宜擇人，宰臣進擬數人，皆不合上意，上曰：‘特末阿不（移剌益）安在？此人可也?！保?］2160于是任之為泗州防御使。另外，世宗時期陳州防御使移剌慥也“清干忠正”［1］1986，頗得信任。

刺史州只掌民事。任諸州刺史的契丹人亦不乏勤政愛民者。章宗明昌三年（1192），畿內大饑，移剌益為霸州刺史，同授刺史者十一人，赴任前章宗詔諭移剌益等說：“親民之職惟在守令，比歲民饑，故遣卿等往撫育之。其資序有過者有弗及者，朕不計此，但以材選，爾其知之?！币曝菀娴饺魏?，“首出俸粟以食饑者，于是倅以下及郡人遞出粟以佐之，且命屬縣視以為法，多所全活。郡東南有堤久頹圯，水屢為害，益增修之，民以為便，為益立祠。”［1］2160

任諸州使副的契丹人中也有貪贓枉法者。如大定初年，石抹靳家奴為單州刺史時，“廉察官行郡，（靳家奴）乃劫制民使作虛譽，用是得遷同知太原尹，復多取民利?！焙笠蕴撟u升為陜州防御使，在任期間石抹靳家奴因“高賈賣私物、抑賈買民物得罪?！弊罱K世宗以“靳家奴鼓虛聲以誑朝廷，不可恕，特詔除名?！保?］2028

（三）任諸縣官的契丹人

金朝初年，原遼地區縣制受到很大的破壞，在太祖“置猛安謀克一如本朝之制”的政策下，東北地區原遼縣制幾乎全部為猛安謀克制度所取代。直到太宗天會二年（1124），“平州人不樂為猛安謀克之官，始置長吏以下?！保?］1216中原地區的縣制才保存下來。天會八年（1130），金朝開始恢復、補置遼東、遼西廢棄的縣制。熙宗天眷官制改革完成后，確立縣制，《金史·百官志》記載：“凡縣二萬五千戶以上為次赤、為劇，二萬以上為次劇，在諸京倚郭者曰京縣。自京縣而下，以萬戶以上為上，三千戶以上為中，不滿三千為下。”縣的長官為縣令。據史籍記載統計金代縣令的人數及民族構成情況如下表7。

表7 金代縣令人數及民族構成

由表7可知，見于記載的金代144名縣令中絕大多數是漢人，占總人數的73.6%；其次是女真人，占總人數的15.3%；契丹人位居第三，占總人數的6.3%；渤海人位居第四，占總人數的3.5%；奚人最少，占總人數的1.4%。通過以上考察可以看出，金代諸縣主要是統治漢人的機構，縣令“掌養百姓、按察所部、宣導風化、勸課農桑、平理獄訟、捕除盜賊、禁止游惰，兼管常平倉及通檢推排簿籍，總判縣事”［1］1314等漢地行政事務，所以其長官以漢人為主，女真縣令之所以多于契丹縣令是因為其統治民族的特殊身份，渤海人口基數較少，契丹與奚人不宜縣制進行統轄，故任縣令者也較少。現據《金史》及《紫山集大全》將契丹族縣令的具體任職情況統計如表8。

根據表8，世宗以前未見契丹人任縣令者，9名契丹縣令中，世宗朝5人，章宗朝2人，哀宗朝1人，金末（確切時期無考）1 人。筆者認為金在滅北宋初期，女真統治者相繼派遣有統治漢地經驗的契丹人、漢人等做州縣官吏，其中應該包括部分契丹族縣令。因縣令在整個官僚系統中級別不高，很可能存在較多漏載。

表8 契丹族縣令一覽表

縣令是直接與百姓接觸的地方官，女真統治集團比較重視縣令的選任與考核，大定十八年（1178）三月，世宗對宰執曰：“縣令之職最為親民，當得賢材用之。”［1］170宣宗時期監察御史完顏素蘭言：“古語曰：‘縣令非其人，百姓受其殃’。今若后官更劣，則為患滋甚，豈朝廷恤民之意哉。夫守令，治之本也。”［1］2400朝臣劉炳也認為“郡守、縣令，天子所恃以為治，百姓所依以為命者也?！保?］2338金代契丹族縣令中既有治理地方的廉吏，也有貪贓枉法之劣官。如石抹元毅，世宗朝任景州寧津（今山東寧津）令期間，“有劇盜白晝恣劫為民害，元毅以術防捍，賊散去。入為大理知法”［1］2643。石抹元毅因消除寧津縣盜賊之亂而獲升遷。再如石抹杳，世宗春水時謂宰臣曰：“朕巡幸所至，必令體訪官吏臧否。向玉田知主簿石抹杳乃能吏也，可授本縣令?！保?］170有的契丹族縣令因貪贓枉法而被處死，如大定十六年（1176）七月，“夏津縣令移剌山住坐贓，伏誅?！保?］165大定二十二年（1182）十一月“玉田縣令移剌查坐贓，伏誅”［1］181。

綜上所述，契丹族官員在地方的很多部門都有任職者，是金朝官僚集團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也是女真統治者治理國家的重要依靠力量之一，契丹人為金朝社會的政治穩定和經濟發展做出了一定貢獻。

［1］ 脫脫.金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3］ ［日］外山軍治.金朝史研究［M］.李東源，譯.哈爾濱：黑龍江朝鮮民族出版社，1988.

［4］ 程妮娜.金代政治制度研究［M］.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