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如何當父親

喻盈+王瀟瀟

2013年10月11日晚22點，主播李湘推掉了所有工作和應酬，準時守在電視機前。在當晚開始首播的湖南衛視《爸爸去哪兒》里，她的女兒第一次曝光于公眾面前。

可是看完節目，她做了另一件事——吐槽孩子她爸。她問丈夫王岳倫：“為什么你給她穿個禮服去趕羊，難道你不知道是趕羊嗎？”她更不能接受的是，丈夫還給穿禮服的女兒搭配了一雙運動鞋。

王岳倫唯有一頭汗——在去錄制《爸爸去哪兒》之前，他從未獨自照顧過女兒哪怕一天。他既沒能充分預見到這一任務的艱巨性，也沒能料想，這檔起初并不被外界看好的節目，會成為全中國最大的媒體話題。

盡管《爸爸去哪兒》第一季已經結束，但它依然是人們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

“賣萌”比不過“拼爹”

這檔節目的核心概念是“父親跟寶貝72小時的旅行中所傳遞出的親子關系、成長、教育、代際溝通等”。5位明星父親，每期帶著孩子參與一次電視臺安排的三天兩夜之旅，不僅媽媽不在場，爸爸們還要被沒收手機、驅逐經紀人與助理，要單憑一己之力，搞掂孩子的飲食起居、情緒安撫、心理建設。

在父權意識濃重、男人很少參與具體家務甚至很少在家的中國，這樣的旅行無疑充滿挑戰。而且，爸爸越有名，遇到的挑戰很可能越大—— 一個男人的“著名”程度，往往與他在家陪伴孩子的時間成反比。電視真人秀要揭秘的，或許正是成功男人的短板。

為確定參與節目的5對父子、父女人選，湖南電視臺前后花費了8個月時間。他們向符合條件的明星廣發邀請，但應者寥寥。在敲定了演員林志穎、郭濤，奧運冠軍田亮，導演王岳倫和名模張亮5位爸爸之后，談及錄節目前的猶疑時，爸爸們依然異口同聲：怕孩子沒去過農村，不適應環境；怕孩子剛摔斷手，忍不了疼；怕孩子是獨生子女，太自我……以名氣和成就、權力與財富為“拼爹”標準，這是爸爸們熟悉的成人世界準則。而孩子們最后卻在向爸爸證明他們想要的再簡單不過，只是純粹的愛與陪伴。

老爸的尷尬

《爸爸去哪兒》第一站的錄制地，是北京郊區的靈水村。盡管那里山清水秀，但明星老爸們無暇游賞，因為他們的頭都大了。

攝制組要收走孩子們所有的玩具，包括電子游戲機、iPhone、iPad。林志穎4歲的兒子Kimi偷偷告訴爸爸，自己的小拉桿箱里還藏著一個玩具——他最愛的寵物“小黃”，可是爸爸說沒辦法，還是得交出去，Kimi痛哭流涕。他沒辦法放開爸爸的手，每當需要和別的小朋友單獨“出任務”，Kimi一定淚流滿面，嬌聲連喚“爸比，我不要”，求得“體貼奶爸”林志穎同行。

郭濤的兒子石頭6歲，是5個孩子中年齡最大的。可大孩子有大孩子的敏感和主見，當節目組讓每個孩子學唱《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并當眾表演時，石頭覺得這是與他年齡不符的幼稚，鬧起了別扭，一個人躲在角落生悶氣。“爺們兒”型老爸郭濤希望兒子能夠“不逃避，有想法直接說，別躲躲閃閃”。為了讓孩子明了何謂老爸心目中的“負責任”，他一把將面露怯色的石頭推出了門外：“你是不想參加這個節目了嗎？那就出去吧！”

王岳倫不愧是“業余型”老爸，即便前兩周已被太太李湘緊急培訓，可臨到實踐，他還是半小時都扎不好女兒一根馬尾辮；不知道該怎樣洗頭才不會把泡沫弄到孩子眼睛里，因此不敢動手，大熱天里愣是3天沒給女兒洗頭發；操心的李湘此前已經把孩子每天的服裝搭配好拍成照片，照片就放在行李箱里供他參考，這位爸爸還是鬧出了小禮服搭旅游鞋的笑話。

好爸爸，壞爸爸

盡管節目組最初沒有刻意劃分家庭類型，但是爸爸們慢慢展現的特質，讓每組家庭都有了自己的擁躉和批判者，這其中爭議最大的當屬林志穎和郭濤。

有批評者指責林志穎的呵護有點兒過了，讓Kimi缺乏男孩兒該有的擔當和獨立性。但專攻親子關系方向的心理咨詢師李雪認為，“林志穎的教育方式很好地詮釋了愛與自由。他從不評判孩子，不會說你這樣不好，你不乖，你不對，在孩子出現情緒問題時，他只分享孩子那一刻的感受，也分享自己的感受，讓Kimi宣泄并自己做出選擇。他能‘看見孩子，而很多大人看到的往往只是‘應該中的孩子，他應該不哭，應該怎樣。”

郭濤卻是另一個極端。狠心推孩子片段播出后，很多父親為郭濤叫好，認為那樣做不是兇，而是“像男人和男人之間那樣談話”。可更多的觀眾卻不認同這種做法，甚至有一位媽媽跑到郭濤的微博里留言，批評郭濤不應該對兒子這么兇，會傷孩子的自尊心。郭濤倒是認為自己的教育方式只不過是“堅持原則”，在作息時間、生活起居以及良好生活習慣的培養上不妥協、不退讓。

而李雪憂慮的是，一代代的中國男人恰恰都是這樣長大，他們的父親把威嚴和“你必須如此，否則沒人喜歡你”的恐懼傳遞下來，然后他們又傳遞給自己的孩子，造成很多人內心封閉、極度孤獨，喪失情感能力。

Show結束后，爸爸去哪兒了

來之前爸爸們也問過節目組：“我們真的不會帶孩子啊，要不要準備什么？”節目總導演謝滌葵說：“你們不需要做準備，平時是什么狀態上節目也什么狀態就OK了。”

可是，無法否認，《爸爸去哪兒》依然難以做到絕對自然。幾十臺攝像機24小時跟拍，即便在睡覺時也仍有兩臺機器“監控”，孩子們暫且不說，本來就習慣了聚光燈下生活的明星爸爸們，很難完全不“演”。

很多人議論，假如不是顧忌到攝像機，在女兒大哭時全程黑臉的田亮到底會怎么辦？而林志穎事事追求完美，每天一定要把孩子收拾得干凈整潔，然后自己再梳洗打扮到精致無瑕，即便弄到凌晨一兩點才睡覺、早晨天不亮就起床。這是他對自己的高要求，也很難排除時刻存在的攝像機鏡頭對一個偶像明星的“心理壓迫”。

比真人秀更真實的是，林志穎說：“因為工作繁忙，Kimi常常會一覺醒來就發現爸爸不見了。”郭濤說：“在家里陪伴石頭的，95%都是媽媽。”田亮以前從沒有哄女兒睡過覺，更沒有下過廚房。王岳倫在家時油瓶倒了都不帶扶的。連相對陪伴孩子最多的爸爸張亮，一個月里也只有一周時間能回到北京的家。

在當下的中國式親子關系里，爸爸常常是缺席的那一個，他們負責賺錢，不負責陪伴；負責強大，不負責撫慰；負責嚴厲，不負責溫柔。

據悉，第二季的嘉賓分別是陸毅和女兒貝兒，趙文卓和女兒趙紫陽，陳羽凡和兒子元寶，鄭智和兒子可樂。最后一對是草根父子或父女，由全國海選產生。他們如何表現，人們拭目以待。

又制作完一期《爸爸去哪兒》，沒日沒夜緊張工作的謝滌葵終于暫時停下來。他說：“想起自己幾天沒見過面的3歲女兒，有些慚愧了。”

（秋風摘自《看天下》2013年30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