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金郁+口述++安頓+整理

人們形容一個男人很壞時，常說他“沒良心”，也許我就是這樣一個男人。10多年間，我經歷了兩段感情。

1994年，我認識了前妻。那年我34歲，她比我小10歲，剛大學畢業兩年，陽光單純。我和她結婚費了很多周折，畢竟我比她大很多，她父母考察很久，才接納了我。婚姻頭幾年，我們過得很甜蜜，變化從第六個年頭開始。那時我有了自己的公司，應酬也多，對她的關注越來越少，相反，她對我的關注越來越多，常常說我忽視她，總是跟我鬧。我開始厭倦她這個樣子。

這時，我遇到了另一個女人。她是我的同行，離過婚。有一次我們一起出差，喝多了，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客觀地說，我當時對那段婚外情很投入，因為那個女人很會照顧人，讓我非常放松，完全不像前妻那樣，總是想控制我。

我給情人買了一套房子，為了擺脫前妻的束縛，一天早晨上班前，我故意把買房子的文件遺忘在家里。上午10點，前妻來到我的辦公室，說，我們離婚吧，嫁給你時就告訴過你，如果我知道你有別人了，絕不會再要這個婚姻。聽她這樣說，我心里好像有個東西忽地往下沉了一下，說不好是輕松還是沉重。我說，你先回家，咱們回家說。我一說這話，她就哭了，說，我從此沒有家了……

2001年，我和前妻離婚，房子留給她。隨后我搬到新買的房子里，開始和情人同居。偷情變得光明正大之后，一切都不一樣了。其實我并不了解那個女人，她的生活遠遠比我前妻復雜，我們的矛盾也越來越多。2004年夏天，我與情人分手，因為她成了一個新加坡人的情人。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簽好了賣房合約，要將我掃地出門。那時候，我真覺得，一切都是報應。

真的開始一個人生活，我發現最想念的人，是前妻。我開始對她的生活充滿好奇，想知道她過得怎么樣，遇見了什么人，人家對她好不好。2007年夏天，偶遇原來的鄰居，那人沒說幾句就談到了我前妻——她又離婚了，帶著一個小孩兒，搬到我們原來的房子里住。

我不知怎么形容當時的心情，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轉悠，最后給一個我們共同的朋友打電話。從他那兒，知道了前妻的一些經歷：與我離婚半年后，別人給她介紹了后來的丈夫，這人是獨生子，離過婚，沒有孩子，有個印刷廠。前妻懷孕6個月的時候，她丈夫帶她查看胎兒性別，一看是女孩兒就逼著她打掉。前妻堅決不肯，最后兩人達成協議，約定孩子生下來就離婚。

我拿著電話，像聽一個傷心的故事，主人公是我當年愛過的女人。我說，我要娶她，給她的孩子當爸爸。朋友說，你要想好了，就重新追她吧，她對你還有感情。

第二天下午，我去了原來的家。站在家門口，又有些手足無措了。正巧她開門扔垃圾，看見我，愣住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眼淚就掉下來了。我伸出手想給她擦，她躲開了。我還是死皮賴臉跟著她進了門。

那天很巧，小孩兒正不舒服，她不理我，喂孩子吃藥。她看孩子的神情特別柔和。我眼睛濕了，想起當年她跟我說，金郁，咱倆生一個孩子吧，我喜歡女孩兒，她會很漂亮。可是現在……

站了一會兒，我說我給你們做點兒吃的，做好就走。鉆進廚房，那一瞬間甚至有一種幻覺，仿佛我們還是夫妻，她帶著孩子在房間里玩兒，我做菜給她們吃……是我親手破壞了本來擁有的幸福。

她站在廚房門邊上說，我現在跟你沒有任何關系，趕快從我家出去。我說，我知道對不起你，想改正錯誤。她哭了，說，要是沒被人甩，現在會覺得自己錯了嗎？我無言以對。她走上前把煤氣關掉，問我，你到底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我說，想重新跟你結婚。她走出廚房，忽地拉開大門，說，你現在就滾。我就這樣被轟了出來。之后給她打過很多電話，基本都被掛掉。前幾天終于打通電話，她問我，你為什么要回來？我說，如果沒有出軌，我不會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說，那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樣的？我說，我希望有一天我們倆都老了，還能手拉著手，哪怕只有一杯茶，也能一人一半靜靜地喝完……

我真是這樣想的，但愿她能相信。之前聽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個賊除夕夜去偷東西。從第一個窗戶看進去，是一對夫妻在吵架，抱怨年夜飯不夠豐盛；從第二個窗戶看進去，男人默默喝酒，女人在一旁打瞌睡；從第三個窗戶看進去，一對老人面對面坐著吃東西，隱約能聽見他們在勸酒，一個說，再喝一點兒吧，另一個說，你吃一塊肥的吧，很香……賊心想，這是有錢人，有酒喝有肉吃，就偷他家東西。賊進屋，看到桌子上吃剩的東西，原來，酒是米湯，肥肉和瘦肉分別是紅心和白心的烤地瓜。賊也傷感了，如果窮日子都能過得這樣有聲有色，為什么還要做賊啊？

我以前不懂這個故事在說什么，現在明白了。明白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用了十幾年的時間。

（摘自《你點亮我的生活》 新世界出版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