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兵
最早知道日本作家渡邊淳一這個名字,是因為他反映中年男女婚外戀情的長篇小說《失樂園》,那深刻的哲理探索、細膩的心理刻畫、唯美的景物描寫、跌宕的人物命運,不僅傾倒了眾多日本的讀者,也震撼了筆者的靈魂。此后,凡是見到渡邊淳一的作品,我都急不可耐地或借或買,先睹為快。在幾年的時間里,我幾乎讀遍了他所有翻譯成中文的作品,從長篇到短篇,從小說到散文......
隨著時間的流逝,對渡邊淳一的熱度逐漸降溫,轉而進入了較為理性的思考階段,認識到:在渡邊淳一的作品中,真正具有人文價值,能夠啟人深思的,并不是他后期創作的那些轟動一時的長篇情感小說,而是早期那些嚴肅的中短篇小說和人物傳記,比如1965年榮獲新潮同人雜志獎的短篇小說《死化妝》,1970年榮獲直木獎的中篇小說《光與影》,還有1980年榮獲吉川英治文學獎的長篇傳記《遙遠的落日》,由此也可得出“叫座的不一定叫好,叫好的不一定叫座”這樣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遙遠的落日》是渡邊淳一所有作品中費時最長、費力最大的一部作品,從開始寫作到出版發行,總共經歷了8年時光。為了寫作這本書,他從日本到美國,從歐洲、中南美洲到非洲,追尋享有世界聲譽的日本著名細菌學家野口英世的人生軌跡,親身采訪伴隨野口成長的親屬、老師、同事、助手、學生及朋友,實地參觀野口工作過的場所,翻閱大量有關野口的傳記,進而以準確、翔實的第一手材料,為我們還原了一個有血有肉、有偉大的功績也有致命的性格缺陷的野口英世的真實形象,從而帶給我們無盡的感動和啟迪。
野口英世,原名野口清作,明治九年(1876年)出生于日本福島縣耶麻郡翁島村大字三之和字三城泄一個貧困的農民家庭,三歲時不慎燙傷了左手,落下了終身的殘疾,被起了個“手槌”的綽號。家庭的貧困,身體的殘疾,使野口只能通過優異的學習成績,來換取社會的認可。在他的恩師小林榮、同學八子彌壽平、朋友血脅守之助等人的無私援助下,野口讀完了小學,通過了醫師開業資格考試,當上了高山牙科醫院的講師,后到北里研究所和橫濱檢疫站工作。但他并沒有滿足,僅憑與弗萊克斯納教授的一面之緣,只身前往美國,從私人助手做起,通過對蛇毒和梅毒螺旋體的研究成果,最終成為美國洛克菲勒研究所的主任研究員,聞名世界。后來,野口因赴非洲研究與鼠疫、霍亂并稱“世紀三大傳染病”的黃熱病,于昭和三年(1928年)不幸以身殉職。
縱觀野口的一生,既有不懈的奮斗,也有騙錢的伎倆;既有孝母的品德,又有嫖娼的惡習;既有成功的輝煌,也有失敗的痛苦;是一個集“借錢魔王”、“男藝伎”、“敗家子”、“人類發電機”、“二十四小時不眠主義者”、“與細菌同居者”、“日本的驕傲”等稱號于一身的復雜人物。他之所以成功,既與他從小立志(這由他自己將名字“清作”改為“英世”即可看出)、刻苦努力、不放過任何一次機會(哪怕犧牲個人的面子)等秉性,也與歐、美、日等國對科技人才的高度重視密不可分。
渡邊淳一選擇野口英世為傳記對象,是因為他被野口英世強烈的個人魅力所吸引,隨著這部作品的完成,也造就了他“趁現在還活在世上的時候竭盡全力去活”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此外,野口英世作為一個男人的性情,也促成了渡邊淳一繼這部作品之后創作的一系列描寫男人本質、本性的戀愛小說的出世。所以,應該說,沒有《遙遠的落日》,就沒有《失樂園》,落日離我們并不遙遠,它既是渡邊淳一的自畫像,也是每一個男人的《懺悔錄》,它直指我們的人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