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強險經營情況及改革路徑探析

趙錢龍

交強險經營情況及改革路徑探析

趙錢龍

為使道路交通事故受害人獲得及時有效的經濟保障和醫療救治，減輕交通事故肇事方的經濟負擔，促進道路交通安全，我國于2006年7月1日起正式實行交強險制度。實施8年來，基本達到了設計初衷，但實踐中也出現了很多問題和不足，亟需完善。

一、交強險經營狀況分析

（一）基本情況

交強險制度實施以來，業務規模一直保持較快增長，保費收入從2007年的218．8億元增長到2012年的1114億元。承保輛數由0．62億輛增加到1．29億輛，賠付金額由269．8億元增長到821億元。2008年，對責任限額費率及費率下浮比例進行調整后，經營效益逐漸由盈利轉為虧損，且虧損程度逐年加大，2012年略有好轉，但仍虧損嚴重。近幾年經營情況見表。

（二）費用率情況

根據制度出臺時會計列支規則要求，交強險承辦之初發生的費用全部列支在2006年，導致當年費用率偏高。此后，交強險費用率逐步下降。2012年，費用率僅為27．1%。在近幾年我國通貨膨脹較為嚴重、物價和人力成本不斷上升的情況下，費用率水平仍實現了逐步下降。一方面是保險監管部門在效益導向監管的思路下，不斷完善保險企業公司治理結構監管，強化經營效益監管，嚴厲打擊經營數據不真實問題所致。另一方面，也是行業在經歷了2007年、2008年產險業嚴重虧損的劇痛后，痛定思痛，不斷提高費用管控水平，逐步實現精細化管理，實現自我完善和提高的結果。

（三）賠付率情況

賠付率經歷了過山車的情形。受交強險保險金額調整、無賠款優待等因素的影響，賠付率在最初幾年里上升明顯，至2010年達到82．3%的最高值。此后不斷下降，2012年，降至77．6%。

在汽車維修成本及人身傷亡標準不斷提高的情況下，賠付率能在近兩年出現下降趨勢，一方面是監管部門對于假賠案等理賠弄虛作假行為進行嚴厲查處，不斷出臺理賠管理、服務方面的規定和標準，強化理賠指標的評測比較，倒逼和督促行業提高理賠管理水平；另一方面是公司為提升自身競爭力，主動完善理賠內控制度，加大考核力度，普及3G查勘技術等，使得近幾年行業理賠“水分”下降明顯，理賠管理水平有了較大程度提高。

表 交強險經營情況表

二、交強險虧損原因分析

雖然保險行業的經營管理水平有了大幅提高，交強險經營的虧損額也在下降，但交強險仍然難以擺脫虧損的狀況，且絲毫沒有扭虧為盈的趨勢，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制度因素

1．交強險定價不科學

交強險定價過程中，沒有考慮到各地區交通狀況、人口密度、經濟發展狀況等因素的影響，導致在實際經營中，部分地區如上海、浙江、安徽等地2012年僅賠付率就超過了100%，而有些地區如北京、天津、內蒙古等則實現承保微利。

此外，在費率制定時，沒有充分估計到部分車型的賠付情況，導致如拖拉機、營業客車、特種車等車型的賠付率在實際經營中均超過100%，嚴重虧損。虧損的原因主要是費率偏低，不能有效覆蓋保險標的的風險。但鑒于未建立費率調整機制，交強險費率一直難以根據市場情況進行調整。

2．充當了商業險防火墻角色

我國道路交通保險賠償實行“交強險優先，商業險補充”的原則。賠償先在交強險項下賠償，不足部分由商業險補充賠償。輕微事故情況下，保險事故受害人在交強險項下便得到了全額賠付，從而降低了商業車險的賠付率。2012年，東部某省交強險保費占車險保費的比例為31．86%，明顯低于交強險賠款占車險賠款的比例（39．25%）。可見，交強險對商業險降低賠付成本、實現盈利做出了較大犧牲。

（二）經營因素

1．經營核算規則不合理

目前，保險公司對于開展的業務都能實現分險種核算。核算時，費用分為專屬費用和共同費用。專屬費用是指專門為某險種發生的。能夠全部歸屬于該險種的費用，如專門為交強險召開的座談會的費用就屬于交強險專屬費用。共同費用是指費用的發生包含了很多險種的內容，如公司總經理的工資就屬于共同費用。

交強險經營費用核算方面，一是有的公司專屬費用的指認隨意，上級公司也不進行審核，導致部分商業車險專屬費用進入共同費用中與交強險進行分攤。二是對于某些交強險和商業險共同發生的費用，交強險分攤比例較高，而商業險分攤比例過低。交強險分攤了本不該由其承擔的費用，導致交強險報表費用率偏高。

理賠費用核算方面，有的公司在需要商業險和交強險同時進行賠付的賠案中，將大多數理賠費用放在交強險項下分攤，導致出現交強險理賠費用偏高、交強險賠付率高于實際的情況。上述情況一定程度上都影響了交強險經營結果的準確性。

2．展業費用較高

交強險作為涉及民生的強制性保險，手續費被明確限制在4%以下。但在實際經營中，盡管監管部門堅持嚴厲打擊，但部分公司的手續費還是超出了這一水平。展業費用過高也是導致虧損的重要原因。

3．經營管理水平差異較大。

整體而言，行業交強險經營水平在不斷提高，但各經營公司之間管控能力不平衡，差距較大。2011年，36家經營交強險業務的產險公司中，交強險出現虧損的有33家。但從經營費用占保費的比重看，人保和太平兩家成立時間較長，經營比較成熟的公司分別為25．17%和41．72%，相差16個百分點之多。其中固然受到承保政策、承保車型和公司規模等因素影響，但內部管理水平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部分公司經營管理較差，經營成本較高，導致交強險核算時分攤了由于公司管理不精細而造成的過高的成本。

（三）外部因素

1．車輛維修成本及人身損害賠償標準不斷提高

近幾年，我國居民收入及物價均有較大幅度的上漲，車輛零配件價格、工時費、人身損害賠償標準等均不斷上漲，導致交強險經營費用率和賠付率的控制都受到負面影響。以山東省近五年死亡賠償金標準（60歲以下）變化為例，年漲幅基本都在10%以上。而且，部分地方已取消人身損害賠償的城鄉差別，城鄉居民按照統一標準進行賠償，進一步導致交強險賠付成本的上升。

2．司法部門的影響

（1）不執行免賠責任

根據《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條例》（以下簡稱《交強險條例》）相關規定，保險公司對駕駛人未取得駕駛資格、駕駛人醉酒駕駛、被保險機動車被盜搶期間肇事等情形造成的交通事故負責墊付搶救費用，對于造成受害人的財產損失，保險公司不承擔賠償責任。同時規定，對于墊付的搶救費用保險人有權向致害人追償。但部分法院往往判決保險公司在交強險限額內承擔賠償責任，且不賦予保險公司追償權。甚至有部分法院判決保險公司承擔假保單持有者的損失。

（2）不執行分項賠償限額

《交強險條例》明確規定責任限額分為死亡傷殘賠償限額、醫療費用賠償限額、財產損失賠償限額以及被保險人在道路交通事故中無責任的賠償限額。個別法院對交強險案件的審理突破了分項限額的規定，不認可有責賠償的分項賠償限額，甚至不認可無責任賠償限額。部分法律工作者利用上述情況，誘導被保險人以訴訟方式取得賠付，導致保險公司交強險經營成本大幅上升。部分保險公司出現以各種理由拒絕高風險交強險客戶的現象。這一狀況在最高法院2012年5月明確交強險應執行分項判決后才逐漸消失。

四、關于完善交強險運行機制的建議

（一）完善現有的交強險費率制度

短期來看，應針對交強險定價存在的問題采取相應措施：一是針對部分地區、部分車型風險高于預期，導致風險與費率不匹配，低風險對應高費率和高風險對應低費率并存的情況，建議分地區厘算費率，并對部分風險與費率不匹配車型的費率進行調整。二是參照商業車險建立費率調節系數體系，綜合考慮交通事故、違章記錄、性別、年齡、駕齡等因素，切實保證消費者享有與其自身風險相匹配的價格。三是建立費率調整機制，明確費率調整的觸發條件、調整程序、調整頻度、調整主體等。

（二）優化交強險經營核算規則

監管部門應嚴格規范和監督公司交強險經營核算體系，督促公司調整不合理的管理費用和理賠費用分攤規則，使核算結果更準確地體現交強險實際經營情況。

（三）建立準入和退出機制

建議交強險制度引入優勝劣汰機制，改變現在野蠻生長、有進無出的現狀。一方面，嚴把準入關，對經營交強險公司的資質進行嚴格審核，對于管理水平較差、經營成本較高的公司，監管部門不應授予交強險經營權。二是堅守退出關。對交強險持續高成本經營或賠付管控不利的公司，根據實際情況限制或取消其在一定期限內經營交強險業務的資格，以此督促公司加強交強險經營管控，控制交強險成本。

（四）優化司法環境

監管部門應代表行業加強與最高法院等司法機關的溝通，明確判決原則。同時，積極向基層司法機關宣導立法的原則和考量標準，促進基層司法機關更準確地理解和執行立法精神。

（五）穩步推動交強險費率市場化改革

目前，交強險采取了“政府前端定價、市場后端經營”的模式。長期來看，要滿足消費者日益多元化、個性化的保險需求，減少政府干預，實現交強險的穩健、靈活、可持續經營，需要充分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穩步推進交強險市場化定價改革，即公司在交強險相關法律及監管政策約束下，自主定價，自主經營。

市場化定價的競爭機制和價格發現功能，既有利于強化風險定價競爭，促使保險公司提高經營管理水平，又能使消費者獲得與其風險相匹配的合理價格，有效解決當前交強險定價及經營存在的問題。因此，建議在盡快推動商業車險費率市場化改革的基礎上，及時總結經驗教訓，積累市場化定價經驗，穩步推進交強險市場化定價機制的試點和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