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散章

四川 胡雪蓉

春天散章

四川 胡雪蓉

春 野

沾滿露水的炊煙在高亮的雞啼聲中醒來。

溪水清澈，干凈的歌聲密密地斜織進迷蒙的疏雨，牧笛聲聲。

織錦一般的霞光拉開天的帷帳，云朵濕潤。浸滿濃郁花香的風撩起山巒的面紗。水鳥掠過水面，劃出一道明亮的傷痕，蔓向天宇盡頭。

老牛深深淺淺的蹄窩，盛滿黃昏的慵懶。

開犁的鏵溝，脹滿初醒的田野。黃燦燦的油菜花，熏醉了山巒，熏醉了道上的旅人。

岸邊，橫陳的漁船古陶一般靜默著，像一位深思的智者。看春風潑墨揮毫，將村子裝扮得花枝招展。

那些震顫著雙翼的蜜蝶，裹進花蕊里，刺破一地金黃的向往。

迷失的腳步，被村姑清越的歌喉，緊緊裹住。

春 風

還披著一掛冰凌的寒氣，就匆匆上路。只為那株雪地里瑟瑟的小苗。

都說和煦春風送暖。是呀是呀，一場春的戀情就在花芽上潤濕。

誰說不是呢！

你看，滿山遍野的金黃菜花，一叢叢繁密如雪的梨花杏花，還有粉紅得羞澀靦腆的桃花。一陣風過，一山一溝的春的心扉就漸次打開。那些深藏已久的濃情便輕悄悄地融化在一滴晶亮亮的露珠里了。

一粒粒青澀的小果，一枚枚稚嫩的向往，慢慢地掛滿枝頭。

看著陽光散去，看著霧靄濃了又淡。

滿樹的金黃兀自彰顯著秋的興味，就像那些目不斜視走過眼前的情侶，那些曾經借著風勢才有成熟和濃香的果實。

陽光慢慢被黑暗吞噬。

佇立的身影在風里孤單落寞。

黃昏慢慢走近，一枚枯葉隨風飄落。茫然無措的心緒隨黑夜沉郁，無人言說。

季節輪回，時光流轉。萬物在變，世界在變，猶如向前的溪流。

站在岸邊的腳步，漸漸蒼老孤獨？

誰能掐算明天的光陰呢？就像那縷急匆匆趕路的風，怎能洞悉秋天的故事！

多么希望有一雙會飛翔的翅膀，趕往云天之外。只是，咫尺之外的路程只剩下無法撕裂的濃霧。

春 雨

一

滴答滴答，你這午夜不眠的精靈。我該是你唯一的聽眾了。

你走在酣夢之外，我才是這夜的過客吧？午夜的雨聲里，誰是我的聽眾。

輕掩的韻致，敲醒竹的清夢。竹葉于午夜曼舞的嬌憨，幸福輕吟。一滴滴順著竹葉滾落的雨滴，多像一顆顆晶亮晶亮混著體香的汗珠。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二

這寂靜的午夜，一聲聲低語呢喃，獨自書寫著茫然無邊的愁緒。

誰是午夜靜心的看客？

世事糾結，如雨如霧。一生一世的守望，滴落成午夜清涼的雨絲。黎明，晨曦微露，唯剩一顆顆晶亮的露珠。

一段記憶，守在歲月的深處。塵世無法忘卻的痛，被午夜的雨聲撕裂。流年的往事，獨自在午夜漫無邊際的雨絲里踽踽獨行。

三

有誰，醒在這雨聲輕敲的午夜？

聲聲雨，催醒惆悵滿懷。若翩飛的彩蝶，縈繞不去。索性，酌一壺清茶，捧一本泛黃的詩集，任憑雨聲濕潤。

一縷繚繚繞繞的茶韻彌散在安謐的午夜。雨敲閑愁，絲絲縷縷。一向堅硬的心，在這午夜的雨聲里，漸至溫濕潮潤。

細細密密的雨聲，纏纏綿綿，如耳語輕輕。酥軟的心，隨窗外潺潺溪流聲舞蹈翩飛。

閉眼聆聽窗外清亮的雨敲擊窗欞的聲音，聆聽心與夜的低語。

孤燈只影瀟瀟雨，慢品人生況味。

四

一任思緒輕涌，宛若窗外綿長的雨絲，鋪滿清波粼粼的水面。誰，會點亮那盞孤寂的青燈？

瓦背上，夜雨的腳步輕輕走過，默然聆聽前塵往事的足音，淅淅瀝瀝。

五

伸出心的觸角，撫摸雨聲光潔柔軟的肌膚。

縱或敞開溫暖的懷抱擁抱她，我依然無法洞悉她心靈深處的秘密。

六

是了，是了。只有這悄無聲息的午夜，才是傾吐心事最好的時節。

可是，誰才是你心儀的聽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