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達木的紅枸杞（外二章）

青海 祁延民

遠山近水

柴達木的紅枸杞（外二章）

青海 祁延民

這是一種小小的果實，是有雪線、鷹飛翔、云朵飄、牛羊行走的柴達木孕育出的果實。

它，一粒是火苗，一捧是火焰，紅得透明晶瑩，紅得天真無邪，一身火紅色的背后，暗含了柴達木的遙遠和陽光的純粹。我多情地以為，在昆侖山奔涌的神話中，它是嫦娥奔月時，匆忙中從衣裳上滑落到人間的那枚紅紐扣。千年萬年了，月宮里的嫦娥金邊衣裳上一直少了一枚紅紐扣，而人間有幸，繁榮了紅紐扣。

它和青海湖的湟魚、可可西里的藏羚羊都是柴達木的精靈。我們不能忽視它，忽視它就是忽視了柴達木大地上生命的頑強。它成為果實的過程，不是詩的浪漫、愛情的美好，而為柴達木獻出了生命的律動。為了它的火紅，柴達木瘦了自己，為了它的多汁豐滿，柴達木向雨神要雨，最重要的是它剛剛出生張嘴搜尋柴達木乳頭的那場雨。

它透心的甘甜，是明亮清澈的甜，就像柴達木的鹽、青海的青稞酒，濃度熱烈，滋潤五臟六肺，滋陰壯陽后，再化解紅塵中我們的一些陰郁。

把幾粒柴達木的紅枸杞放入茶杯，水的柔情中，它是游動的紅色小魚，加上茶葉的徐徐舒展，一杯茶的情景頓時超越平凡，生活生出一份小小的情調。這時候，歲月流淌，現實安好。

群加的寧靜

在群加的寧靜里，時間沒有腳步、紅塵沒有重量。

這里，向陽的山坡上長著樺樹，背陰的山坡上長著松樹，灌木貼著地面，金露梅的小花朵開出了花的氣勢，一切在自然法則和神的旨意中有著秩序，神情淡然，心態安詳。

這里的大多數樹上，喜鵲建筑了巢，風的撫摸中巢在樹枝頭搖曳著。巢是巢，而不是家，家在這里是隨性的，沒有圍墻，更沒有上鎖的門，喜鵲飛到的每一棵樹都是家。沒有什么能驚擾喜鵲入睡后就去做夢，做生活的夢、愛情的夢、最甜的夢。

這里的森林里有一群馬鹿，它們與世無爭，堅持著自己的生活節奏，稱王的那一頭馬鹿每天都要巡視一番它的領地。它們把每一個來到群加的游客都認作親人，習慣了用嘴唇扯扯你的衣裳。它們在群加的森林中，追逐愛情、經歷愛情、生兒育女。因為愛情，王的那頭馬鹿兒女眾多。

向陽的半山腰有一座小寺，這是群加的寧靜里精致的布局，一直以來為群加給予佛教的慈祥和大徹大悟。白色的佛塔和裊裊的桑煙，紅袈裟的僧人和音律的佛經，佛的佛殿和天空的云朵，特立獨行，把度過的一天送走，有把新的一天迎來。

最觸碰情感的是那些小村落，家園的土地上想怎么布局就怎么布局，山野的空氣里想怎么呼吸就怎么呼吸，在山風、綠松、鳥鳴、云彩、野花、犬聲中，與一切蕪雜斷絕牽連，跟隨歲月日出日落，繁榮著自己的生活。每家的門前有一條小徑，還有一塊小樹枝圍起來的地，地里長著各種各樣的蔬菜。這里的人們，住著自己蓋的房子，吃著自己種的糧食，喝著自己泡的清茶，過著自己的日子，閑下來的時候，和陽光月光討論生活。

這里適合心中作畫，畫上爐灶和柴火，清冽的空氣是柔軟的水，煮一壺清香的茶；畫上一群鳥兒，讓它們清脆地鳴叫，或在你的身上上上下下；畫上一輪最明亮的月亮，讓月光梳理你散亂的頭發；畫上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愛情，陷入進去，不讓別人分享。

河湟社火

這是發生在河湟大地上的舞蹈，這是千年的民俗中堅持下來的舞蹈，在正月鑼鼓的節奏中，每一個動作都為春天全力以赴，并且意味深長。

怎樣艷麗就怎樣化妝，怎樣才能表達感情就怎樣動作。這樣的舞蹈，是舞蹈旺盛的燃燒，是舞蹈的萬紫千紅，是舞蹈的妙不可言，只有獻給土地、獻給生活、獻給春天的舞蹈才這樣美妙浪漫。

這樣的舞蹈，是一種糧食，營養豐富，超越舞蹈的定義，營養了河湟鄉村的內心和精神。

這樣的舞蹈，是一種儀式，一幅畫的一頭把一年徐徐卷軸，另一頭又把一年從發芽的春天徐徐打開。過去的日子已經成為風成為雨，留下過奮斗，也灑下過眼淚，隆重的儀式后，從此是一種懷念；新的日子已經到來，陽光是新的，春天是新的，圖畫是新的，隆重的儀式后，要去耕耘和拼搏。

在河湟鄉村的大地上，在雪花曼妙的春之初，這些舞蹈著的人，是青稞酒的酒度中豪情萬丈的人，是生活虔誠的圣徒，粗狂的舞姿中有細膩的部分。不善言辭的他們，把生活的風霜雨雪和信念憧憬，用舞蹈的語言詮釋得樸素和徹底。這是詩的意境，我分享了詩人要告訴這個世界的愛情，這是灶爐和柴火，我得到了溫暖。

寧靜了一年的鄉村，在這樣的舞蹈中，夸張了自己，激情了自己，把積攢了一年的情感用舞蹈張揚了出去，新的理想和憧憬在大地上彌漫著芬芳。

這樣的舞蹈之后，春天最為煽情，在適合孕育的季節，土地和那些做了新娘的鄉村女人開始懷孕。一切在新的日子里開始，種下去的小麥、土豆、青稞開始一年的茁壯成長，美麗的新娘開始豐滿，河湟的男人們為理想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