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CEA全科醫學教學病例
——一個高齡糖尿病病人的全科醫學照顧

劉 瑩，張永健，吳 華

1 病案簡介

范先生，87歲，確診2型糖尿病25年，確診原發性高血壓病5年。患者自述血糖及血壓控制較好。此次就診主訴近1個月夜間小便次數增多，每次小便量也偏多，白天小便情況基本和以前一樣。患者無尿急、尿痛、尿不盡以及發熱等其他特殊癥狀。

另外范先生近10年來反復感覺全身皮膚瘙癢，用力抓撓后皮膚變紅變硬，無皮疹，瘙癢停止后皮膚恢復正常。皮膚瘙癢不定期發作，冬春季節明顯，發作時一般不使用藥物治療，通常2周左右可自行好轉。

目前患者控制血糖的藥物為甘精胰島素8 U，1次/d皮下注射及拜唐蘋(阿卡波糖)50 mg，3次/d口服；降壓治療采用施慧達(左旋氨氯地平)2.5 mg和代文(纈沙坦)80 mg，1次/d；另服用可定(瑞舒伐他丁)10 mg控制血脂，3年前開始服用阿司匹林100 mg，1次/d。

范先生已戒煙20年，經常喝少量白酒，每天約10 ml；堅持每天做有氧運動1.5 h。

體格檢查：血壓117/49 mm Hg(1 mm Hg=0.133 kPa)，心率61次/min，呼吸16次/min，體質指數20.2 kg/m2。全身皮膚無顏色改變，活動后無紅斑出現，未見皮疹，頸動脈、腹主動脈、髂動脈未聞及雜音。心肺無異常，雙足溫暖，雙下肢輕度凹陷性水腫，左足背動脈搏動消失，右足背動脈搏動減弱，皮膚淺表感覺基本正常，深淺反射無異常。其他體檢無異常發現。

實驗室檢查：空腹血糖 9.91 mmol/L,餐后2小時血糖11.60 mmol/L，糖化血紅蛋白5.91%；尿微量清蛋白12.00 mg/L，血肌酐4.40 mmol/L,A/C 2.73 mg/mol；血脂：總膽固醇(TC) 3.95 mmol/L，三酰甘油(TG) 0.30 mmol/L，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DL-C) 1.73 mmol/L，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DL-C) 2.43 mmol/L；尿常規正常；腎功能正常；心電圖(ECG)正常；心臟彩超：室間隔略增厚，主動脈瓣鈣化，左室順應性下降；磁共振成像(MRI)：腔隙性腦梗死，頸椎病；下肢血管彩超：雙側下肢動脈硬化伴多發斑塊形成，管腔節段性狹窄，雙側足背動脈狹窄伴側支循環形成；頸動脈彩超：雙側頸動脈硬化伴斑塊形成，雙側頸動脈狹窄(輕中度)；泌尿系彩超正常。

2 問題與思考

2.1 患者目前的主要診斷是什么？

2.2 小便增多是目前困擾患者的主要問題，其可能的原因有哪些？ 從范先生的病史可以知道，患者的主要診斷，比如2型糖尿病、高血壓是明確的。那么，還有哪些問題需要考慮呢？首先，需注意范先生是否已經出現糖尿病與高血壓的并發癥[1]。從體檢結果來看，患者雙下肢輕度凹陷性水腫，左足背動脈搏動消失，右足背動脈搏動減弱，進一步的檢查證實患者的下肢及頸部血管已形成多發斑塊并狹窄，說明糖尿病已累及血管，可診斷為糖尿病周圍血管性病變。患者的尿中已出現微量清蛋白，已出現糖尿病腎病，但患者現腎功能正常，根據糖尿病腎病分期標準，目前處于糖尿病腎病Ⅲ期。其次，從患者的MRI結果，我們不難診斷出腔隙性腦梗死及頸椎病。那么，范先生近10年來反復出現的皮膚瘙癢，應該怎么考慮呢？不巧的是，患者來就診時沒有皮膚瘙癢發作，體檢沒看見任何皮疹，難以確定其診斷，但根據瘙癢病史特點及體檢無陽性發現，有可能是普通的過敏性疾病，且病情不重，那么我們暫且標注為皮膚瘙癢癥(ICD-10，L29)，囑患者待下次發作時來診。

糖尿病患者較其他人來說，受到感染的機會要大的多，并且感染后的治療難度也較大。從病史看，目前沒有明確證據證明范先生已受到細菌感染，但是我們需警惕是否發生了我們未知的感染。比如足部的真菌感染，這是糖尿病人最常見的皮膚感染，也是最容易忽略的。美國家庭醫生和我們一起就診糖尿病人的時候，他們在檢查足部時都是蹲下來，有的甚至就跪在地下，幫患者脫鞋襪，細心察看，除完成足部常規的微循環、感覺等檢查外，還把腳趾一個一個地分開，檢查腳趾間與腳尖。這一次，Eric E.Gish醫生經過仔細體檢發現，范先生患有輕度腳癬與甲癬，而病人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范先生的現主訴是夜間小便次數增多及小便量多，在白天則基本和以前一樣。需要考慮：(1)是否是因為血糖控制不佳引起的尿滲透壓升高，從而導致尿量增加。從范先生的血糖及糖化血紅蛋白結果來看，血糖基本控制理想，因此不支持這點；(2)范先生為老年男性，以夜尿增多為主，有可能合并前列腺疾患，但范先生每次的小便量并不少，而且沒有尿間斷、尿無力等癥狀，肛門指檢前列腺不大，泌尿系彩超基本正常，可以排除；(3)是否合并泌尿系感染，但患者主要表現為夜尿增多，且一直沒有尿急、尿痛等癥狀，多次查尿常規正常，可以排除；(4)是不是因為范先生夜間睡眠差，而頻繁起來上廁所？但患者告訴我們，他的睡眠很好，每次都是因為便意而使他從睡眠中醒來。通過進一步追問病史，范先生告訴我們，近來他有睡前喝茶的習慣，我們知道茶是具有利尿作用的，因此考慮夜間小便增多癥狀可能與飲茶有關。這樣問題就簡單了，我們讓范先生睡前不喝茶，少喝水。兩周后復診，范先生夜尿情況確有改善。

綜上所述，目前患者的主要診斷為：2型糖尿病伴多種并發癥〔周圍血管性病變、腎病(Ⅲ期)〕，高血壓3級(極高危組)，腔隙性腦梗死，頸椎病，皮膚瘙癢癥，足部真菌感染。

2.3 如何對范先生進行健康管理[2-3]？

2.3.1 需要完善的進一步檢查 對于糖尿病合并高血壓的病人來說，不僅僅要控制原發病，而且還需要關注是否有靶器官受損，如心、腦、腎、血管、皮膚及視網膜等。患者已完成了尿微量清蛋白、心臟及血管彩超、顱腦CT等檢查，還需要完善的檢查包括：皮膚疾病檢查(最好是在皮膚癥狀發作時進行)、足部神經學檢查以及視網膜檢查。

2.3.2 血糖控制問題 從實驗室檢查結果來看，患者的空腹血糖及餐后血糖控制不理想，但糖化血紅蛋白達到了理想指標(<6.5%)，因此說明范先生的長期血糖控制還是較好的。我們讓患者在家里繼續監測自己的血糖，并注意執行糖尿病飲食、適量運動等健康生活方式，定期復查空腹、餐后血糖以及糖化血紅蛋白，對于類似范先生這樣的高齡老年人，特別要教會他及家屬注意防止低血糖的發生。

2.3.3 血壓控制問題 根據2013版中國2型糖尿病防治指南，老年糖尿病管理的血壓控制標準為<140/80 mm Hg，范先生已完全達標，可以繼續服用目前的藥物控制血壓，但需在家定期測血壓，了解自己血壓波動的情況。

2.3.4 血脂控制問題 患者TG 0.30 mmol/L，HDL-C 1.73 mmol/L，已達優化的LDL-C范圍，范先生為高齡老年人，降脂治療時尤應注意他汀藥物副作用，必要時無需過度積極控制血脂水平。

2.3.5 服藥問題 范先生需要長期服用的藥物至少有5類：降血糖藥物，降血壓藥物，降血脂藥物，阿司匹林，其他如鈣及維生素D。多藥物同時使用除注意藥物的副作用外，特別要注意多種藥物之間的相互作用[4]，老年人尤要注意用藥安全。另外類似范先生這樣的模范病人不很多，如何提高患者的依從性，對全科醫生而言也是一個挑戰。

2.3.6 三級預防問題 范先生是一位87歲的老人，患有糖尿病及高血壓等多種疾病，需要做的三級預防工作很多并且至關重要：(1)每年接受流感疫苗及肺炎疫苗注射。(2)老年人都會有骨質疏松問題，應教育患者和他的家屬如何防止跌倒，并且注意補充鈣質及維生素D。(3)患者是否會合并前列腺癌、消化道腫瘤等惡性疾病問題呢？范先生需要每年進行腫瘤標志物、B超等檢查，以排除此類疾病。(4)患有多種疾病的老年人是發生抑郁癥的高危人群。所幸的是在接診中，范先生并沒有出現類似的表現。但他仍需要每年進行一次老年人抑郁、老年癡呆癥、老年認知功能障礙等量表的篩查，別忘了這也是我們全科醫生的職責。

2.3.7 健康教育問題 作為全科醫生，我們不僅要會管理病人，還要教會病人管理好自己的健康，建議患者寫自己的健康日記就是個好辦法。日記可以包括血糖、運動、飲食、血壓及體質量5個方面。血糖、血壓控制得如何？為什么控制得不好？從日記可以找到重要的線索。另外，對于正在使用胰島素控制血糖的范先生來說，需教會他和他的家人注射并保存胰島素的正確方法，這一點非常重要，因很多注射胰島素的病人沒有真正掌握如何正確注射與保存胰島素，而使胰島素未達到預期的治療效果。

2.3.8 家庭照顧問題 糖尿病、高血壓是個慢性疾病，患者往往需要一輩子跟病魔做斗爭，這對患者來說是十分艱難的，他需要家庭的照顧及支持。另外，對照顧他的家人來說，壓力也是巨大的，他的家人也都是高危人員，需要我們的管理與教育。我們需要關注作為照顧者的他們有什么自己的問題及煩惱。因此我們計劃在接下來的繼續診療過程中，讓范先生的家人共同參與到患者的健康管理中來。

最后，美國家庭醫生Eric E.Gish與我們一起為范先生制定了系統的全科醫學照顧計劃(見圖1)。管理一個糖尿病病人確實不簡單啊！

圖1 系統的全科醫學照顧計劃

1 John Murtagh,楊輝.澳大利亞John Murtagh全科病案研究(四十二)——糖尿病患者的并發癥[J].中國全科醫學,2012,15(7):715-716.

2 中國老年學學會老年醫學會老年內分泌代謝專業委員會,老年糖尿病診療措施專家共識編寫組.老年糖尿病診療措施專家共識(2013年版)[J].中華內科雜志,2014,53(3):243-251.

3 中華醫學會糖尿病學分會.中國2型糖尿病防治指南(基層版)[J].中華全科醫師雜志,2013,12(8):675-696.

4 Wise J.Polypharmacy:a necessary evil[J].BMJ，2013，347：f7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