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組織傳播研究的路徑、內涵與價值*

■ 柯妍

健康組織傳播研究的路徑、內涵與價值*

■ 柯妍

本文梳理分析了西方健康組織傳播研究的學科路徑、概念、內容、研究方法和現實意義，作為一個跨學科研究領域，健康組織傳播研究內涵豐富、學科來源多樣，是健康傳播研究的重要分支。該領域研究具有理論和實踐價值，對提升健康組織整體醫療水平和提升病人福利都具有重要意義。結合國內研究和社會現實，文章提出國內健康組織傳播研究的路徑和內容。

健康傳播；健康組織；研究路徑；研究內涵

西方健康傳播研究起源于對醫生與患者間傳播的研究，隨著社會發展和研究進展，在健康與傳播研究領域，出現了更多新的分支領域和研究主題，健康組織傳播就是其中重要的一個①。美國一些重要的報告和研究都指出了傳播與健康組織的重要關系：1999年，美國國家科學院醫學研究院（Institute of Medicine，IOM）的報告《人類的過錯——建立一個更加安全的健康系統》提出要從組織的角度看待醫療健康體系中的問題，大部分醫療錯誤并不是由于個人失職或者是某一個群體的行為，而是因為從業人員系統和團隊工作過程②。2007年，美國專注提高病人安全和醫療質量的聯合委員會（Joint Commission）亦指出，提高醫護人員之間的有效傳播是聯合委員會提高病人安全的一個目標，該委員會2007年的報告也顯示，報告給該委員會的63%的警訊事件（Sentinel Event）的根源來自于傳播問題③。

一、西方研究的學科路徑

健康組織傳播（Organizational Communication in Healthcare），顧名思義，它既是組織傳播在健康領域的研究，亦是健康傳播在組織領域的研究。理解健康組織傳播的前提，是對組織傳播和健康傳播的理解。組織傳播研究構架于言語傳播、組織與管理理論、人際關系三大學說之上，發端于20世紀初，至20世紀70年代進入成熟發展期④。在20世紀60年代后期，國際傳播學會（ICA）成立“組織傳播小組”，標志著傳播學界對組織傳播研究的認可與重視。而“健康傳播”研究歷史更為晚近，研究對象更為寬泛，1978年的ICA年會上，一些研究者將與健康相關的研究定義為健康傳播，而它廣泛研究“從病理學到幸福”⑤。最終，健康組織傳播融合了兩個研究領域的路徑和內容，管理學、傳播學、社會學、心理學、政治學和醫學是其廣泛的學科來源，詳見表1。

表1 學科路徑和研究主題

同時，我們認為，組織傳播中的功能范式和社會文化范式同樣是健康組織傳播中的兩大研究范式。功能范式研究組織情境的傳播行為，目的是了解并操縱傳播行為，以增進組織的正常功能，如提高士氣、工作滿意感、組織承諾、增加生產力及組織效能。社會文化范式則把組織看成是經由傳播構成的社會組織，是主觀建構的，重視日常溝通和象征性表達⑥。

二、西方研究的定義與主要內容

健康組織是健康組織傳播研究的出發點。作為一個組織類型，健康組織具有組織的共性，同時具有其組織特性。研究認為，健康組織是專業官僚組織，組織內人員通過職業等級來進行職業社會化和權威的流動⑦，是一個自我規制、自我平衡的系統化組織⑧，健康組織類型多樣。例如美國的健康組織可分為財政和規制機構、醫療機構和行業組織三種類型⑨，醫療機構包括醫院、急診和長期關懷三種組織⑩。

美國學者Julie Apker將健康組織傳播定義為“構成健康組織的個人和集體傳播行為”(11)，其概念突顯了傳播在健康組織中的重要性，還指出了人際和組織傳播的兩個層次。從寬泛的意義上看，健康組織傳播研究包括健康組織內外部的傳播研究，例如醫患傳播研究、公共關系研究。本文則主要關注嚴格意義上的健康組織內部傳播研究即專業醫療人員及其組織傳播研究。

西方健康組織傳播研究的內容和主要特點包括：

首先，信息傳播是主要研究內容。準確、有效、成本最小化、公平等是健康組織中信息傳播的主要要求。健康組織是互相依賴的系統性組織，各個組成部分之間要為系統內外部的變動和風險提供獨特而又共通的合力。系統組織傳播學者Karl Weick從信息系統的面向研究組織，他提出的組織信息理論為健康組織傳播提供了重要理論框架。該理論將組織視為一個過程，需時刻處理不確定（Uncertainty）和含混（E-quivocality）信息，組織內傳播是傳播雙方的雙重互動，傳播過程包括行動、反饋和調整(12)，健康組織工作人員面對不確定和復雜變動的信息，雙重互動有助于尋求確定性、選擇和行動。

基于對官僚組織的考量，有學者提出組織中信息傳播的方向，由管理層向下級流動的信息是“向下傳播”，反之為“向上傳播”，處于同一級別的信息分享和傳播是“水平傳播”(13)，官僚制的醫療組織傳播方向多為“向下傳播”，傳播的不均衡不利于信息共享、決策，從而影響健康組織質量。

其次，文化取向的健康組織研究占有重要地位。一個重視病人安全、健康關懷質量的組織文化，可以造就健康組織良好的工作環境和價值觀、動力等。界定文化無外乎價值、目標和實踐，醫學文化表現出個體主義、職業驕傲、抗壓力性等特質均對其組織傳播產生重要影響。通過研究傳播行為本身，可促進建立符合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的醫療組織文化發展，推動健康組織專業人員重視病人疾痛的經驗、意義和日常生活。在這個過程中，東西方文化的交融給研究和實踐帶來了新的面向。例如，“全身心投入”（Mindfulness）代表一種傳播的范式，即隨時關照他人，在與他人溝通中開放觀點、信念，這種傳播模式被認為有利于醫生團隊等組織內部的有效傳播以及病人—醫生之間的傳播。

最后，健康組織傳播研究內容、學科和方法多樣化，且各類健康組織有不同研究重點，例如，對全科醫生和社區醫院的研究會關注與其他專業醫生的傳播，對急診科室的研究會關注傳播對病人安全、醫生護士職業倦怠等的影響，對臨終關懷健康組織的研究則和倫理較多相關。從研究方法上看，該領域研究同時運用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值得注意的是各種定性研究方法的使用，如民族志、訪談法、觀察法、敘事分析、語義分析。研究者在醫院組織內部近距離參與和觀察醫者行為，獲取了大量一手鮮活數據，研究成果科學性、生動性兼具。而跨區域、全球合作也是健康組織傳播研究的一個發展趨勢，一項著名的研究就曾經在北美、亞洲和大洋洲八個城市的八家醫院做了一項針對手術清單的研究(14)。相關情況詳見表2。

表2 健康組織傳播主要研究對象和內容

三、研究的現實意義∶健康質量與安全

健康組織傳播研究關注傳播成果，最終目的是提高服務質量和病人福利，是極具現實意義的研究。美國學者Kevin.Real在論文《健康相關的組織傳播：一個跨學科研究的平臺》中指出，跨界的健康和組織傳播為多學科和職業的研究者和實踐者提供了理論和實踐價值(15)。

“質量是健康系統的基本和核心目標”(16)，健康組織的“質量”主要包含安全、有效、及時、效率、病人為中心、平等六個要素，任何一個質量要素都能和傳播密切結合起來。本文開頭提及的美國IOM在21世紀初的兩份報告指出“質量問題無處不在，影響著許多病人。在我們擁有的健康和健康組織應該提供的健康之間不僅僅是小小的間隙，而是鴻溝”(17)。而有效的傳播可以極大提升健康提供的質量，“有效的傳播和團隊是提供高質量和安全、病人關懷的核心，失敗的傳播或者無效的傳播導致病人受到無意的傷害”(18)，“每年數以萬計的與傳播相關的死亡案例是不必要的，并且是可以預防的”(19)。

在六大質量要素中，以傳播促進安全和以病人為中心尤為重要。前者是健康組織的基本目標，后者為組織提供了價值和文化標準。“安全”方面的研究視健康組織為類似航空飛行小組、核工業一樣的高風險組織，在這些以專業技能為中心的組織中，往往會因傳播問題導致嚴重后果(20)。多項針對科室之間的轉送病人的研究表明，醫護人員常誤判病人疾病急重程度，片面掌握病人病征，科室間轉送的信息流動的及時、準確、全面與否將影響病人安全(21)。飛行行業中“機長癥候群”的災難性后果同樣在行政化組織醫院中發生：實驗表明，護士在僅接到自稱為醫生的電話后，就會對病人進行不安全的治療，甚至給病人服用超過最大劑量兩倍的藥物(22)。

通過有效、高效的傳播，可以減除高風險因素和后果，這些高風險包括誤診、漏診、延誤等醫療過程中的常見問題，提高健康醫療和關懷過程中的安全性。此外，構建“以病人為中心”的組織制度和文化是降低或避免錯誤與失誤、提高健康質量的關鍵。

四、對我國健康組織傳播研究的啟示

學者對國內組織傳播研究的普遍共識是進展緩慢、研究有限、理論化不足，健康組織傳播相關研究散見于醫學、管理學以及組織傳播學研究中，尚未形成概念化、類型化、多樣化的態勢。通過在CNKI以“健康傳播”為主題進行多類別的檢索，最終發現嚴格意義上對健康組織進行傳播研究的僅為兩篇(23)。

我國健康組織傳播研究要借鑒西方健康組織傳播研究經驗包括：（1）學科路徑和學術目標：借鑒多學科、跨學科研究經驗，專業研究人員和業界專業人士打破專業隔膜，資源共享；致力于推進病人福利、健康服務質量和全社會健康水平。（2）研究內容：從傳播角度描述和解讀、解釋健康組織，借鑒信息理論和系統論，對組織行為、流程、文化和技術進行研究，特別關注我國政治經濟語境下的健康組織傳播的特質。（3）本土問題意識：針對健康組織傳播現實問題進行研究，值得注意的是，中外健康制度、產業、文化迥異，西方理論和各種測量量表、管理方法的信度和效度均需考量和謹慎對待。

我國健康組織傳播研究資源豐富、社會需求強烈。我國健康問題已經成為顯著的社會問題，早在2005年，原衛生部就發出“以病人為中心，以提高醫療服務質量為主題”的醫院管理要求，其中有關傳播的包括對治療流程、就診環境等的強調，如首診負責制度、三級醫師查房制度等(24)。2011年北京實行的“主診醫生負責制”，即“將科室醫生分為若干醫療團隊，由一位主診醫師帶領該醫療團隊，全面負責病人的診療過程，包括門診、住院和手術”(25)。這些持續變動的制度環境，迫切需要更多的傳播研究參與其中。

推進國內健康組織傳播研究面臨的難點包括：（1）組織傳播研究面臨的一般性問題，如缺少致力于組織傳播研究的專業力量；研究者受到非專業背景與多學科知識結構等問題的困擾；學科建設的空白導致許多理論問題模糊不清(26)。（2）國內健康組織的政治經濟身份在某種程度上導致缺乏研究需求、研究資源不開放等問題。

通過借鑒經驗、重視問題、突破難點，我國健康組織傳播研究必然對我國健康醫療領域面臨的諸多重要問題：醫療質量、病人安全、醫患關系、慢性病防治、老齡人口健康護理等做出貢獻。

注釋：

① 此處健康組織傳播指的是專業醫學和相關組織內的傳播研究，而非健康傳播在組織層面的研究。

② Institute of Medicine.To Err is Human：Building a Safer Health System.IOM.November.1，1999.http：//www.iom.edu/Reports/1999/toerr-is-human-building-a-safer-health-system.aspx，pp.1-2，2013年11月10日訪問。

③ The Joint Commission.Improving America’s Hospitals，The Joint Commission’s Annual Report on Quality and Safety.美國聯合委員會網站2007年11月20日發布：www.jointcommission.org/assets/1/6/2007＿Annual＿Report.pdf，p.46，2013年12月25日訪問。

④ 秦琍琍：《組織傳播——源起、發展與在臺灣之現狀》，臺灣《新聞學研究》，2000年總第63期。

⑤ Barbara F.Sharf.Reading The Vital Signs：Research in Health Care Communication.Communication Monographs.Volume 60，1993.pp.35-41.

⑥ 江珂：《美國組織傳播20年的范式研究》，碩士學位論文，中國科學技術大學，2010年，第7-9頁；黃孝俊：《組織傳播的研究模式及思考》，《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5期。

從2013年全面貫徹黨的十八大精神的開局之年到2017年黨的十九大勝利召開的5年間，作為經濟欠發達地區、革命老區，百色市實現了經濟快速發展，經濟增速保持全區前列。但是通過深入分析經濟稅源結構，發現百色市整體經濟依然存在產業結構不夠優化、稅源結構嚴重單一、新興產業發展緩慢等突出問題，亟須進一步優化產業布局，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⑦ Michal Tamuz，Michael Harrison.Improving Patient Safety in Hospitals：Contributions of High-Reliability Theory and Normal Accident Theory.Health service Research.Volume 41，Supplement 1，2006.pp.1654-1676.

⑧⑨ Kevin B.Wright，Lisa Sparks，and H.Dan O’Hair.Health Communic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Blackwell Publishing.2008.pp.117，131.

⑩(11) Julie Apker.Communication in Health Organizations.Polity Press.2012.pp.30，3.

(12) Karl.Weick.Information Systems Approach to Organizations.Em Griffin.First Look at Communication Theory.pp.278-281，www.afirstlook. com/docs/infosystems.pdf，2013年10月訪問。

(13) O’Hair，H.D.，O’Rourke，J.and O’Hair，M.Business Communication，2001.South-Western College Pub.2001.pp.459-463.

(14) Alex B.Haynes et al.A surgical Safety Checklist to Reduce Morbidity and Mortality in a Global Population.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cine.vol.360，no.5，2009.pp.240-245

(15) Kevin.Real.Health-Related Organizational Communication：A General Platform for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Management Communication Quarterly.vol.24，no.3，2010.pp.457-464.

(17) IOM.Crossing the Quality Chasm：A New Health System for the 21st Century.http：//www.iom.edu/～/media/Files/Report%20Files/2001/ Crossing-the-Quality-Chasm/Quality%20Chasm%202001%20%20report%20brief.pdf.March 2001.p.1.2013年12月訪問。

(18) Leonard M，Graham S，Bonacum D.The Human Factor：the Critical Importance of Effective Teamwork and Communication in Providing Safe Care.Quality and Safety in Health Care.vol.13（Supplement 1），2004.pp.i85-i90.

(19) E.Phillips Polack.Theodore A.Avtgis.Medical Communication.Kendall Hunt Publishing.2013.pp.Xi.

(20) 1977年，出現了航空業上的Tenerife事故，源于語言問題等傳播因素和對權威的盲目服從，造成兩架飛機在機場相撞，事故遇難人數達到583人，以后的數個飛行事故也同樣出現了對機長等權威任務的盲目服從。

(21) Brannen，Melisa，etc.Admission Handoff Communications：Clinician’s Shared Understanding of Patient Severity of Illness and Problems.Journal of Patient Safety.vol.5，Issue 4，2009.pp.199-242；王宏宇：《急診室里的72小時》，《南都周刊》，2012年18期，http：//www.nbweekly.com/news/special/201205/29924.aspx，2012年5月15日、2013年8月訪問。

(22) ［美］道格拉斯·肯里克等：《自我群體社會》，謝曉非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64頁。

(23) 秦美婷：《中國醫者健康信息傳播的態度與方式》，《現代傳播》，2005年第4期；張東枚等：《醫學生對健康教育學課程的認識和評價》，《中國健康教育》，2007年第10期。

(24) 《衛生部、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關于開展“以病人為中心，以提高醫療服務質量為主題”的醫院管理年活動的通知》，《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公告》，2005年第5期。

(25) 溫薷：《門診住院由主診負責到底》，《新京報》，2013年7月22日第1版。

(26) 胡河寧：《組織傳播研究的學術路徑》，《學術研究》，2007年第1期。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廣播電視研究中心）

【責任編輯∶劉 俊】

*本文系中國傳播能力建設協同創新中心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