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煒光
中國當前的經濟增長減速,既不是因為經濟發展到了一個自然收斂階段,也不是因為對外貿易依存度過高,而只能用政策干預不當來解釋。四萬億財政刺激加上地方配套和銀行貸款,中國在短短的兩三年內向流通領域投入了20多萬億資金,“乘數效應”卻沒有顯現,中期效應更談不到,上一輪刺激政策剛剛結束,宏觀經濟就又開始掉頭向下墜了。
在經濟下行趨勢比較明顯的情勢下,我國應繼續推進增值稅、營業稅、消費稅的改革,消除其妨礙投資和創業的因素。我國目前仍實行以商品稅為主體的稅制結構,增值稅的缺點是過度依賴對新創價值的課稅,無助于鼓勵民間投資,而營業稅則無助于企業技術創新和現代服務業及物流業的發展。應致力于調整現行稅制組合,變依賴流轉稅為注重所得稅和財產稅的建設,多實行一些與小微企業生存,以及節能減排、研發創新、生產性服務業及戰略新興產業發展息息相關的稅收優惠政策。
應將民主嵌入正在推進的房地產稅改革,人民的意愿須通過各種渠道如聽證、質詢、問責等程序反映出來,政府要給予積極回應,官民良性契合,中國的土地財政和房地產市場問題的解決才有希望。如果在這個過程中納稅人有稅負加重的感覺,便很難獲得納稅人的理解和配合,地方政府、稅務部門就很難操作,官民關系就會變得緊張。
應改革和調整針對居民個人的稅收,減輕稅負和實行以公平稅負為特征的稅收政策。個人所得稅由分類稅制向綜合稅制的過渡應當加快,直接稅和間接稅的比例應作出合理調整。目前對于月收入5000元左右的居民來說,直接稅負擔只占個人全部稅負的2.7%左右,而間接稅負擔占比卻達到了97.3%。不降間接稅,減輕個人稅負就是一句空話。
應實施總量減稅政策,合理確定宏觀稅負標準,保持政府的規模維持在一個較為適當的水平上。我國政府每年掌控的財政收入以占GDP的20%或稍高一點為宜,如有明顯超出的趨勢,應通過預算控制機制予以限制。未來的中國稅制,應當是一種同時具有激勵企業和個人創業、革新和發展,有利于提高納稅人權利意識,同時稅負相對較輕的新型稅收組合。
通過降低企業和居民個人稅負激勵社會的投資和消費需求,既有一定的逆周期擴張的作用,也有利于經濟結構調整,還能有效提高微觀經濟主體的活力、創新能力以及競爭力。如果在很多小微民營企業已陷于慘淡經營的境地時仍拒不減稅、減負,即使再及時的救市政策,也只能起一點臨時擋一擋衰退浪潮的作用,而不能從根本上扭轉經濟下滑的趨勢。
政府應富有誠意地減少自己對經濟資源的占有,把更大的份額留給民間。在巨額的和關鍵性的財政支出項目的決策過程中,應嵌入一個“公共選擇”的程序,以減少公共投資決策的失誤和以較低的成本換取較高質量的發展。缺乏民主過程的經濟決策很容易出錯,并且糾錯能力較差,由此導致更大的資源浪費。在決策過程中引入民主參與機制,可以有效地促進政府與公民之間的溝通和交流,缺了這個環節,制度、政策與社會現實之間的距離就會加大,即使執政者能夠做到自上而下地進行制度或政策的更新,也是僵化的和脫離民意基礎的。
應把財政信息的公開、透明納入法治軌道。無論稅收制度和政策的制定過程,還是預算的編制、審查、聽證和執行,都應該立法,使之成為財政法律的一個確定的環節,讓公眾意見成為財政預算的重要依據,并接受公眾的廣泛監督,這才是一個開放社會應有的精神高度,這樣的制度和政策,才會得到人民發自內心的支持和自覺遵從。
目前正在進行的預算法修正案在人大常委會的“三審”程序,應對部門立法傾向和秘密修法的傾向予以限制,明確立法宗旨和合于現代法治精神的預算原則,強化人民代表大會在預算審議和監督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裁減交由國務院自行處置的事項和財政部門的預留權力。
總之,今后一個時期,政府應實行修養生息、還富于民的政策,著重扶持民間經濟的發展,并應明確表示:從此不再與民爭利。這個主張,源自奧地利學派如哈耶克闡述的“自然秩序原理”,也暗合我國古典道家“清靜無為”的精神,更是我國經濟發展的現實需要。照著去做,也許帶不來新一輪的高增長,但至少可以規避風險,讓我們的經濟之船行走得更安全、穩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