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樹人測試在神經癥患者中的運用進展

盛麗娟，孫 欣，汪健健，趙麗萍

神經癥是一組神經功能性疾病的概括，通過各種理化檢查和實驗設備排除器質性病變之后的功能性疾病[1]，主要表現為精神活動能力下降、煩惱、緊張、焦慮、抑郁、恐懼、強迫癥狀、疑病癥狀、分離癥狀、轉換癥狀或各種軀體不適感。神經癥發病與人格特征密切相關，現代心理學研究認為患者的個性特征首先決定著患神經癥的易感程度，其次決定著患某種特定的神經癥亞型的傾向[2]。

房樹人測試(House-tree-person，HTP測試)是一種心理投射繪畫測試，開始創建于Buck 的“畫樹測驗”，后被Hammer修改簡化，最后逐漸發展為“統合型房樹人測試”，即要求被測者將房屋、樹、人三項一起畫在一張測驗紙上，可評估每一項的特點和彼此之間的關系。盡管繪畫測試的可靠性和有效性尚存在爭議，但是在北美臨床心理學家中得到了廣泛應用[3]。HTP測試目前主要應用在一般心理問題、神經癥、精神分裂癥、心理危機干預及犯罪人員轉化等心理咨詢和治療領域中[4]。

1 HTP測試的優點

現有的人格測試主要有客觀量表測量和心理投射兩種方法。繪畫測試是心理投射技術中的一種，被測者可以通過繪畫作品來反應其形式、內容、思想表達和認知扭曲[5]。HTP測試不僅應用于人格評估和心理障礙評估[6]，還可以有效地促進心理治療[7]，能夠反映人們內在潛意識層面的信息，更能從潛意識的角度深入地去了解被測者的人格特征。

1.1 客觀量表測試的局限性 客觀量表測試操作簡便，評估標準量化，在人格測量與評估中應用最為廣泛[8]。但是歷史上針對客觀量表測量法的批評與質疑也不容忽視。著名的有Shweder等[9]于1980年提出的系統歪曲假設，認為在客觀量表測試中，對行為的評價常依賴于被測者的記憶，故評價所得到的結果可能是一種觀念，并非真實的行為。另外，在國內，受中庸思想的影響，被測者常不是根據自身的實際情況作答，而是自然不自然地按照社會和他人的期許，傾向于選擇中間的或是符合社會期望的答案[10]，這就進一步使客觀量表測試失去了其本身的作用。

1.2 HTP測試的優點 HTP測試作為一種心理投射測試，相對客觀量表測試法而言具有很多優點[11]。(1)HTP測試對測驗本身沒有文化方面的要求，所以避免了反應內容在言語化過程中變形。(2)被測者不知道自己所描繪的房屋、樹木、人物等所代表的具體意義，也不清楚在心理學中會得到什么樣的解釋和說明，這在很大程度上能避免防御和偽裝，從而能更真實、具體地了解被測者的人格特征。(3)HTP再度測試也不會導致練習效果，有利于反復施測，追蹤觀察。

2 HTP測試各要素所描繪的人格特征

2.1 房屋描繪的人格特征 在房屋的繪畫中，房屋的屋頂象征著人類的幻想性，其表達常涉及的是人類精神領域方面的內容；房屋中間部分的墻面和房間的表達，象征著個體在家庭中的心理能量以及對外界的心理防御性；門窗與人際關系狀態密切相關；房屋的下面部分與家庭的穩固和安全性密切相關[11]。王萍萍等[12]在汶川地震1年后對71名地震災區兒童進行HTP測試，發現災后兒童畫中有用樁來支持房屋、房子的墻垮掉了等特征，提示災區學生內心的創傷感受依然存在，表現出內隱性特征。嚴虎等[13]對104名農村留守兒童和121名非留守兒童進行HTP測試，發現兩組兒童在大約一半的編碼條目上存在組間差異，特別是緊張焦慮維度，緊張焦慮維度有強調地平線、房子有窗簾、門涂陰影、涂黑的炊煙等23項，提示農村留守兒童心理健康水平較低，需要干預。

2.2 樹描繪的人格特征 在樹的繪畫中，樹根在人格方面的意義與個體早期的生活經歷有關，表示與現實的關系，樹干表示自我力量，樹枝和葉子表示與環境社會交往的能力，樹結指示創傷性事件[11]。Kaneda等[14]對202例精神分裂癥患者和113例健康個體進行畫樹測試，多元回歸模型顯示樹的大小、樹所占畫紙的面積、樹干的寬度、分支末端的大小與精神分裂癥密切相關。嚴虎等[15]對70例青少年抑郁患者進行畫樹測試，與正常人組比較，樹有涂黑或陰影、樹木矮小、枯樹或落葉、樹被細致刻畫、樹冠內線條凌亂、樹冠呈扁形、果樹無果實、出現動物進入了回歸方程，各個方面都投射出青少年抑郁患者悲觀、苦悶等負性情緒。

2.3 人描繪的人格特征 在人的繪畫中，畫面上所表達出來的人物像，基本上反映的是被測者的自我現實像，包括心理和軀體上的各種信息。無論是贊美還是丑化，都與被測者意識和無意識層面上的情緒相關，也反映出被測者對人物形象的一般認識、印象和人格特征之間的關系[11]。Piperno等[16]對12名遭受身體虐待的兒童、12名遭受性虐待的兒童和12名未遭遇虐待的兒童進行繪畫測試發現，受虐待的兒童和未受虐待的兒童的繪畫特征相比較結果具有顯著性差異。受虐待的兒童更傾向畫扭曲的身體而且人畫像通常缺少細節描述。黃欣慰等[17]對夸大癥狀的擬診為先兆早產的28名孕婦進行HTP測試發現此類孕婦存在夸大軀體癥狀這一心理問題，因為28名孕婦均能夠用雙線條詳細描畫人物軀干，但卻用單線條描畫人物四肢，表明她們對自身軀體狀況缺乏自信。

3 神經癥與人格的關系

神經癥患者常具有某種個性特征，個體的人格特質對神經癥的發病發揮著重要的作用。Eysenck等[18]對個性做過大量研究后指出神經癥常見于情緒不穩定和性格內向的人。另外，有學者認為不同的個性特征決定著患者罹患某種特定的神經癥亞型的傾向[2]。

Tyrer等[19]對316例神經癥患者進行個性障礙調查發現其中2/5的患者具有人格異常發展，其中被動依賴型人格與焦慮神經癥相關，強迫人格與強迫神經癥相關，強迫人格和被動依賴型人格與恐懼神經癥相關，可見評估人格在神經癥的診斷和預測治療效果中是必要的。黃永新[20]對40例神經癥患者進行人格測試和心理狀況評定發現神經癥與總均分及各因子分呈正相關，證實了神經癥人格較易產生焦慮、抑郁以及各種自主神經系統癥狀。另外，精神質與總均分、抑郁、敵對、偏執呈正相關，相關程度較大的是敵對、偏執；內向者人際敏感、抑郁的表現較突出。故此研究也說明神經癥影響心理癥狀最大，精神質次之，內外向再次之。這對神經癥的心理治療有重要的理論及實踐意義。艾憲淮等[21]對96例神經癥患者與正常人比較，結果顯示神經癥患者人格類型內向型68.18%，焦慮型90.19%，明顯高于正常組；因素C(穩定性)、E(恃強性)、F(興奮性)、G(有恒性)、H(敢為性)的量表分低于正常組；心理健康因素均分低于正常組。證實了神經癥患者的人格特征與正常人之間存在差異。Sayar等[22]指出神經癥是個性中某些神經質特性發展的病理性夸大。章虹等[23]對92例神經癥患者進行艾森克人格問卷和癥狀自評量表調查研究顯示神經癥與總均分及各因子分呈正相關，即神經癥越嚴重，心理癥狀越嚴重，也證實了神經癥人格與焦慮、抑郁以及各種自主神經系統癥狀的發生密切相關。

4 HTP測試在神經癥中的運用

HTP測試在國外已經有近百年的發展歷史，在國內目前還處于初步發展階段，對于HTP測試的整體研究和運用都還比較少。韓小燕[8]對40例神經癥患者進行HTP測試和中醫五態人格量表測試，發現神經癥患者HTP測試中的部分繪畫特征與五態人格具有特異的顯著相關，HTP測試不僅能反映出神經癥患者內在穩定的五態人格特征，而且能夠反映其目前一段時間內或當下的情緒狀態和心理狀態。而且指出相對于定量的五態人格量表，HTP測試具有降低個體的心理防御程度、信息量大，能更全面地反映個體的心理面貌以及病情進展評估并指導治療等優勢。陳侃等[24]對廣東省290名初、高中生進行樹、人繪畫測試發現7種繪畫特征(包括樹干上有瘢痕、樹冠留白、緊貼邊界但不出界的大樹冠、大黑眉毛小眼睛、沒有畫出耳朵、軀干留白、畫出很長的脖子)回歸系數顯著。此研究表明通過樹、人繪畫測試能夠建立對神經癥軀體化傾向進行有效測量的臨床診斷工具。陳侃等[25]對廣東省初、高中生共285名進行HTP測試,在“情緒狀態”模式中,有墻壁涂黑和虛狀線條重復描繪樹根這兩項與筆觸相關的繪畫特征進入方程，可見抑郁的情緒可以通過筆觸表現；在“心理能量”模式中,樹冠細致刻畫、人軀干留白缺服裝線、人物頭部細致修飾反映抑郁癥的傾向；在“防御模式”中,人物口為張開的、雙手背在身后和軀干留白這三項繪畫特征證明對抑郁傾向具有預測性。該研究的回歸方程顯著、評分者一致性信度達到較高的水平,證明了抑郁傾向的繪畫測驗其信度和效度可接受,具有科學性。此后陳侃等[26]又對290名初、高中生進行了HTP測試，發現5種繪畫特征(包括屋頂涂黑、屋瓦精細刻畫、手臂很長、占整張紙的人物、人雙手背在身后)回歸系數顯著，此研究說明，可以通過HTP測驗評定和預測焦慮。嚴虎等[27]對956名青少年進行交往焦慮評定和HTP測試，發現青少年交往焦慮相關的繪畫特征有云朵、人物雙手、月亮、地平線、下雨雪花等繪畫特征，認為HTP測試對青少年交往焦慮評定具有一定的輔助參考價值。盡管關于這方面的研究還不是很多，但是從現有的研究可以看出HTP測試能一定程度上評估和反應神經癥的心理，可用于神經癥的投射心理測試和輔助心理診斷等。

5 HTP測試在神經癥患者中使用的不足

多項研究表明，HTP測試在神經癥的心理咨詢和輔助診斷中是有效的，得到公認，但是HTP測試作為一項投射測試，亦存在一些不足。(1)HTP測試分析者對繪畫內容的分析需要有大量的經驗作為支持，故對分析者的要求較高。(2)盡管已有很多研究證實了HTP測試的信效度[24-28]，但作為投射測試，其信效度問題尚受質疑。其原因有二：投射測試的主要目的是揭示出個體人格中比較隱蔽的、潛在的問題，因此其結論不易用觀察和實驗研究所采用的評價方式來檢驗；目前并沒有好的效標來檢驗投射測驗的結論[29]。(3)HTP測試的發展還處于初期，其實施、量化和解釋的過程都缺乏統一的標準。Dewaraja等[30]對遭受海嘯影響的兒童進行HTP測試，與未遭受海嘯的兒童相比，遭受海嘯的兒童在HTP測試中并沒有顯現出明顯的負面心理狀況，其原因之一可能是因為在斯里蘭卡HTP測試沒有得到標準化。針對神經癥，陳侃等[20]建立了神經癥多種傾向的回歸方程，但也只是初步的研究。(4)Kaplan[31]研究發現繪畫水平、年齡和經驗能影響被測者的繪畫內容，從而影響HTP測試的效度。

6 展望

HTP測試在神經癥患者中的運用具有很大意義，能用于神經癥的心理投射測試和輔助心理診斷，能為神經癥患者的心理評估、人格測試、心理咨詢和治療提供新的平臺和方法。在后續的研究中，需要把重點放在如何使HTP測試的實施、量化和解釋標準化和信效度問題上。

1 Marques L,LeBlanc NJ,Weingarden HM,et al.Barriers to treatment and service utilization in an internet sample of individuals with obsessive-compulsive symptoms[J].Depress Anxiety,2010,27(5):470-475.

2 張亞林.精神病學[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291-292.

3 Bekhit NS,Thomas GV,Jolley RP.The use of drawing for psychological assessment in Britain:survey findings[J].Psychology and Psychotherapy,2005,78(2):205-217.

4 熊猛,葉一舵.房樹人測驗及其在心理咨詢中的應用[J].集美大學學報,2012,13(1):28-32.

5 Smeijsters H,Cleven G.The treatment of aggression using arts therapies in forensic psychiatry:results of a qualitative inquiry[J].The Arts in Psychotherapy,2006,33(1):37-58.

6 éismont EV,Lutsyuk NV,Pavlenko VB.Reflection of anxiety i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evoked EEG potentials in 10-to 11-year-old children[J].Neurophysiology,2009,41(6):435-442.

7 Shahid M.A case stud y of acute stress reaction:Intra-familial conflicts[J].Pakistan Journal of Social and Clinical Psychology,2009,7(1):65-70.

8 韓小燕.神經癥HTP測驗與五態人格相關性的研究[D].廣州：廣州中醫藥大學,2011.

9 Shweder RA,D′Andrade RG.The systematic distortion hypothesis[J].New Directions for Methodology of Social and Behavior Science,1980,4:37-58.

10 焦玲艷,張華偉,陳景武.幾種常用的人格測驗方法及存在的問題[J].中國高等醫學教育,2007，22(4):9.

11 張同延,張涵詩.揭開你人格的秘密:房、樹、人繪圖心理測驗[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公司,2007：1-277.

12 王萍萍,許燕,王其峰.汶川地震災區與非災區兒童動態房樹人測驗結果比較[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0,18(6):720-722.

13 嚴虎,陳晉東.農村留守兒童與非留守兒童房樹人測驗結果比較[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3,21(3):417-419.

14 Kaneda A,Yasui-Furukori N,Saito M,et al.Characteristics of the tree‐drawing test in chronic schizophrenia[J].Psychiatry Clin Neurosci,2010,64(2):141-148.

15 嚴虎,陳晉東.畫樹測驗在一組青少年抑郁癥患者中的應用[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2,20(2):185-187.

16 Piperno F,DiBiasi S,Levi G.Evaluation of family drawings of physically and sexually abused children[J].Eur Child Adolesc Psychiatry,2007,16(6):389-397.

17 黃欣慰,王欣.統合性房樹人心理測驗在先兆早產診斷中的意義[J].南京醫科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11,31(12):1859-1861.

18 Eysenck HJ,Rachman S.The causes and cures of neurosis(psychology revivals):an introduction to modern behaviour therapy based on learning theory and the principles of con [M].London:Routledge & Kegan Paul,2013:5-336.

19 Tyrer P,Casey P,Gall J.Relationship between neurosis and personality disorder[J].The British Journal of Psychiatry,1983,142(4):404-408.

20 黃永新.神經癥患者人格與心理癥狀相關性研究[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01,9(2):126-127.

21 艾憲淮,陳光金,周華琳,等.96例神經癥患者人格物質分析[J].中國行為醫學科學,2002,11(4):405-406.

22 Sayar K,Kirmayer LJ,Taillefer SS.Predictors of somatic symptoms in depressive disorder[J].General Hospital Psychiatry,2003,25(2):108-114.

23 章虹,毛小平,徐曼.神經癥患者人格與心理癥狀相關性研究[J].中國現代醫學雜志,2010,20(8):1243-1245.

24 陳侃，申荷永.神經癥軀體化傾向的繪畫診斷研究[J].心理科學,2004,27(5):1236-1238.

25 陳侃,徐光興.抑郁傾向的繪畫診斷研究[J].心理科學,2008,31(3):722-724.

26 陳侃,宋斌,申荷永.焦慮癥狀的繪畫評定研究[J].心理科學,2011,34(6):1512-1515.

27 嚴虎,陳晉東.青少年交往焦慮繪畫特征的研究[J].神經疾病與精神衛生,2013,13(2)：184-186.

28 張燕.房樹人投射測驗在新生心理普查中的應用價值[J].思想理論教育,2010,5(3):70-72.

29 襲開國,顧雪英.房樹人測驗——一項人格評估的技術[J].文教資料,2007(13):123-124.

30 Dewaraja R,Sato H,Ogawa T.Anxiety in tsunami-affected children in Sri Lanka measured by Revised Children′s Manifest Anxiety Scale and Synthetic House-tree-person Test[J].International Congress Series Elsevier,2006(1287):74-78.

31 Kaplan F.Art,science,and art therapy:Repainting the picture[M].London:Jessica Kingsley Publishers,2000：5-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