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園的風（三首）

劉亞武

顧園的風

丁亥月的葉片上，仍有蔥蘢的綠意

立冬后的小雪，欲做翩然落鴻飛，尚早了些

但是遠遠飄來幾滴冷雨

這些時間的小把戲，足以讓不相干的人

斷絕玩念，而秋風確實夾帶著一些

不易凋落的樹葉，或詩人

他們大老遠從吳越、齊魯

甚至京師飛來，先生自然偏愛一些，破舊的石凳

權當晚明花梨木的舊家具

舊年歷照出甲戌日的真相，狗厭龍，土木相克的一天

先生也難以左右這多舛的命運

一群貪玩的人，困于顧園黃昏里，等待搭救

可是，可是，陪先生立上一宿

又有何妨，我總懷疑這庚寅年悲傷的謎面

會掀開嗣母潛藏于舊年的河流

春天潔白的石子停在空中，遲遲不肯落下

讓先生一直淚流，當他安躺于大地之下，用身體鑿開河流上的冰

我們且去溫暖，顧園的風

我的兄弟在布魯斯班

昨夜在網絡平臺，又遇見在布魯斯班的兄弟

那可是個曬皮膚的好地方

北海岸多陽光，南海岸多黃金

你知道我指的是沙子，布魯斯班河進城了

偏要拐幾道彎

我嚴重懷疑，她在向一位東方男人

秀女人的三圍。并非白人女孩

就沒有水蛇腰

然后她心滿意足，消逝于遠山的神秘里

我的兄弟一腳踩著北半球的夏天，一腳就跨進

布魯斯班的冬天，我不知道他最初是怎樣克服

時空、語言和情感的緯度

現在我正沐浴秋之涼風，他亦迎來春暖花開

我發現他寂寥的甘蔗葉

卻在東海岸反向生長，長滿紅珊瑚的大堡礁

這蜿蜒的水長城，也無法阻擋

他遼闊的鄉愁

我說兄弟，該找個女孩談場戀愛

他長嘆一聲，我和你的距離

僅限于地理學

我和她卻隔著，藍眼睛里一片空濛的大海

永 夜

疏星無言，山河遁去。此刻惟有兄長和我

在風中戰栗。父親

以后沒有誰可以打破你巨大的安靜

在小鳳山，你不會再聽到狗吠晨起

生豬乞食，兒女在節日里

暴漲的喧鳴

由此我不會在白晝虛妄

你瘸去的左腿，從棺槨外稻草叢里站立

再次歸來

多少年了，四處漏風的父親

終于可以停下來，在故鄉高坡下，靜靜撫摸

一生的暗傷

今夜，我們駐守在你兩平米的江山里

如同墓碑前

兩支淚水婆娑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