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頓少年時光

羊小窮

你不仔細看會覺得Sutter跟一般的美國高中生沒什么不同，不愛學習愛喝酒，吊兒郎當瞎晃悠，見了誰都滿嘴跑火車。而Aimee則看起來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同樣是高中生，她沒有像別的姑娘一樣成天在鏡子面前穿漂亮裙子涂口紅，也沒有在派對上跟任何渴望擺脫處男身份的男同學眉來眼去，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還幫自私的媽媽送報紙，是個所謂“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姑娘。Sutter跟Aimee的故事實在太平淡了，平淡得都不如一個冷笑話來得高潮迭起。可是這樣平淡的故事又怎么看都有些不同。被女朋友甩了就跑去喝酒狂歡的Sutter，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躺在Aimee家的院子里。那時候的愛情，還有“去你家寫作業好嗎”這樣的借口，兩個高中生青澀懵懂，摸索著也找到了愛對方的方式。

據說分手后的兩個人，即使是扔掉了所有的禮物和紀念品，不再去熟悉的餐館和影院，也不能徹底忘記對方的原因是，他們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被對方改變的痕跡。交往中，Sutter把自己的人生信條教給Aimee，他同時教會了善良的Aimee勇敢和粗口，教會她放開自己的想法和脾氣，為自己爭取未來。而Aimee發現，在Sutter的心中，其實也有打不開的心結，那便是他多年未見的爸爸，她依葫蘆畫瓢地告訴他，去跟你媽談談，告訴她“我他媽想給我爸打個電話”。

Sutter的爸爸并不是一個經得住審視的父親，他油嘴滑舌地跟酒館里的女人調情，自己喝著啤酒呼朋喚友，卻讓開了幾個小時車來見他的兒子等在家門口。讓Sutter傷心的卻并不只是這些，他在父親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樣子，他們一樣喜歡貧嘴，一樣不思擁有遠大未來，一樣都有一句口頭禪，活在當下。

這個世界上比失望更糟糕的情緒便是對自己失望。你對一件東西失望了，大不了把它丟掉，超市里還有一堆代替品；你對一個人失望了，大不了對他說我們并不合適，還是做朋友輕松；可是如果你對自己失望了又該怎么辦呢？他想起幾何老師，他曾振振有詞對后者說，“我看不出做個大人有什么好，你開心嗎”，面對自己的人生Sutter卻也開心不起來。曾經他以為游戲人生就是免于折磨的辦法，他不去在意任何事，就不會因為任何事痛苦。就像一只膽怯的食草動物，因為害怕出沒的猛獸，在縱身奔跑之前便放棄了森林。他想起Aimee的臉，去費城之前一直在車站等待他的出現，他并不輕松，反倒痛苦萬分。面對母親的安慰，這個少年在自己內心筑起的高墻轟然倒塌。

電影開頭出現的家庭作業中，Sutter改了答案，他說，我以為只要把自己保護起來，專注其他的人和事，我若感受不到，我就不會受傷。我發現我搞砸了，我不但隔絕了痛苦，我還隔絕了所有美好，到最后我一無所有，活在當下沒有問題，但“當下”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永遠都有不一樣的明天，接下來我要珍惜每個新的明天。一個人年少時曾有多少自以為的明智和信念，我們帶著這些東西走過一段最荒謬的時光，辜負了一些人，流下了許多淚。我們捂著心口的隱痛望向漸行漸遠的自己，卻還是習慣性地覺得，一句“如果”就能改變后來所有的故事。所幸Sutter遇到的是Aimee這樣的好姑娘，有一個愿意等待的人，一切美好結局都來得及。

電影里前前后后發生的故事幾句話就說完了，一臉雀斑的女主角和微胖的男主角都說不上長得好看，但是這樣一個故事，卻能因為對少年時光困頓迷惘的細致描繪引起許多共鳴，只不過因為很多時候，大家看到都不是別人的故事，而是自己的青春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