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漢字中的真意

葉匡政

評選年度漢字，似乎成了一個文化時尚。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商務印書館近幾年，每年都對漢語進行這種盤點。“房”和“正能量”被評為2013年度“國內字詞”，而在網友中呼聲較高的“霾”、“土豪”等詞反而落選。

相對而言，新加坡《聯合早報》的“字述一年”，評選結果倒顯得靠譜，“霾”以占總選票超過三成的得票數登頂。用一個字反映一年，肯定不可能全面，但它應當是中國本年度最具焦點、最有獨特年度特征的一個字，在未來，人們可通過這個字，來激活對那一年的記憶。用這個標準來衡量“房”，顯然很難說它具有2013年的特征。因房價高燒不退、房市讓平民感到居之痛苦，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它倒是可成為這10年來的中國“熱”字。

至于“正能量”，目前對其解讀也有很大的偏頗，成了過去的“好人好事”或“正面宣傳”的一個新說法。在我看來，如果真要評價這個詞，真實、真相、真理，就是正能量。苦難的歷史真相、黑暗的社會現實，只要被真實地揭示出來，人們銘記、質疑或反思，都會成為正能量。你對歷史和現實中的苦難、創傷、邪惡、絕望、恐懼了解得越多，你就越明白正義、自由、寬恕、敬畏、悲憫等理念的價值。絕不存在一種可漠視真相和苦難的正能量。人們之所以渴盼正能量，恰恰是因社會舉目所見，可能多為負能量。就像人們在霧霾天渴望藍天一樣，“藍天”并不能因此就被視為一年的焦點。

按我的感受，“霾”顯然更適合成為2013年的年度漢字。從2013年初開始，華北地區就一再遭遇霧霾天，此后各地都出現霧霾。到2013年12月，霧霾竟蔓延至20多個省份，100多個大中城市淪陷其中。年初清華大學一項健康風險研究顯示，早在2010年，中國的空氣污染就導致了123.4萬人過早死亡。雖然冷空氣目前驅散了這場霧霾，但如霧霾一般在民眾心底彌漫的焦慮與恐慌，一時間卻難以消散。

“霾”顯然是2013年大多數中國民眾感受到的最大一種創傷，任何批評與反思對于改變這一狀況都是有積極意義的。它也不僅只是政府有治理的責任，應當說社會、企業和民眾都有一份責任。當然首先需要政府明確治理的決心，制定治理的方案，企業和民眾才能真正參與其間，形成合力。它不只是意味著是一場工業結構與利益的重新調整，它還意味著是一種生活理念的變革。只有每一個心中都真有一份對綠色生活的向往，這樣的綠色生活才可能真正降臨。

年度漢字評選，若是評得準確，能代表大多數人的真實感受，確實能讓我們回顧過去一年的真實中國。對政府管理者來說，也可由此了解民情民意，認知到某個漢字所代表的期待。但前提是，它確實能代表大多數人的民意。如果官方機構和利益集團通過他們控制的媒體，來制造所謂的“民意”，這樣的年度漢字評選就變得毫無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