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山谷尋螢

夜晚，鄉(xiāng)野一片漆黑，耳邊上演著昆蟲鳴奏曲，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星星點點閃著綠色的熒光，那是在夜間飛舞的精靈——螢火蟲，這似乎是在童話里才能看到的場景。如今的我們，和螢火蟲的距離越來越遠，仿佛已無從尋覓它們的蹤影。殊不知，就在城市周邊的一些山林中，依然可見螢火蟲在夜空中畫下綠色的軌跡；而且，那些美麗的熒光也不只是在夏季才能看見。這個十月，“守望螢火”的隊員前往湖北黃陂郊區(qū)的山林，去尋覓那黑夜綠光的神秘景象。

秋螢浪漫

十月的夜晚，天空晴朗，涼氣襲人。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湖北省黃陂外的一座小山。黃陂位于長江中游北岸，是江城武漢生態(tài)環(huán)境最好的一個市轄區(qū)。這兒有繁茂的植物，清澈的水源，常年雨量充沛，四季分明，正是螢火蟲喜歡的樂園。我們相信能在這里邂逅一場浪漫的秋螢之旅。

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只有夏夜的空中才有飛舞的螢火蟲。其實不然，秋天和春天也有部分地區(qū)螢火繁盛。因為螢火蟲有很多種類，全世界一共有大約2000種，它們進入成蟲階段的時間不同，因此發(fā)光的時間也有所區(qū)別。每年三月，正是臺灣阿里山區(qū)黑翅螢快樂起舞的季節(jié)；有一些種類的螢火蟲可以度過整個秋季，直至十二月才慢慢消亡；而在黃陂地區(qū)，胸窗螢會在十月跳起一年中的最后一支舞。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大客車終于在一條鄉(xiāng)村公路上停下。車門一打開，清新的空氣馬上涌了進來。這時的路口豎立著刺眼的路燈，隨著賞螢隊伍的前行，燈光漸漸黯淡下來，我們轉進一條崎嶇不平的荒野小路，在黑夜的山林里前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甜的草木氣息，借著明亮的月光，隱約可見遠處山丘一片黑壓壓的輪廓。導游拿出了一個用紅布包住的手電筒，這樣在照明的同時可以減少對螢火蟲的傷害。

熒光短暫

“呀！螢火蟲！”一個小朋友充滿驚喜的叫聲掀起了人群的激動，我抬頭看向路邊的荒野，許多綠色的小光點在遠處翻動飛舞著，它們就像從天而降的星星，把眼前的森林變成了最浪漫的夢境。螢火蟲的光芒閃耀明亮，這是因為螢火蟲有著世界上效能最高的光，它們尾部發(fā)光細胞中化學反應產生的能量幾乎85%全都用來發(fā)光。

螢火蟲的發(fā)光效率是現(xiàn)代光源效率的幾倍到幾十倍。近年來國內外已經開始研究螢火蟲的發(fā)光原理，發(fā)明了高效能LED燈等一系列模擬螢火蟲發(fā)光原理的新技術。若此類新技術在未來世界中能夠廣泛應用，人類對能源的節(jié)省就能邁出新的一步。

那一閃一閃的光芒是螢火蟲雌、雄蟲之間傳情達意的工具。亮，滅，再亮，再滅，螢火蟲們會以精準的時間間隔彼此之間發(fā)送信號。動物學家們已經探明，雄性螢火蟲并非憑借雌性螢火蟲的色彩、亮度或閃光的持續(xù)時間來辨認自己的情侶，而是以雌性螢火蟲呼應自己的閃光速度為依據。每天日落后，螢火蟲開始活躍，不過發(fā)光是耗能活動，一只成蟲一晚上也就發(fā)光2～3個小時。螢火蟲會抓緊一切時間追求異性，雄蟲以固定的頻率閃動著亮光，耐心等待著雌蟲的一次回應，如果沒有反應，雄蟲就會飛往別處另尋“佳人”。

不過這幽幽的光芒有時是為了傳達愛意，有時也可能是致命的信號。在美洲，有一類專門捕食螢火蟲的女巫螢，它們的雌蟲會模仿獵物螢火蟲雌螢的求偶信號，吸引雄螢前來求偶并吃掉它們。

美麗的事物轉瞬即逝——這句話用在螢火蟲身上一點也不為過。螢火蟲一般一年發(fā)生一代。

像蝴蝶一樣，它們要經歷生命的各個階段：卵、幼蟲、蛹，之后蛻化成能發(fā)熒光的成蟲。從幼蟲到成蟲的蛻變需要10個月的時間，而發(fā)育好的成蟲壽命卻只有7～10天。在這短短的幾天內，它們要趕緊發(fā)光，完成求偶、交配和產卵。也就是說，它們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光，正是它們生命里最短暫的階段。

小蟲神奇

在草叢里行走時，如若仔細觀察，還能看見那些閃著熒光的小蟲的真身。它們就靜靜地趴在草葉上，若不是“屁股”后面一閃一閃的亮光，還真看不出和別的小蟲子有什么區(qū)別。螢火蟲和其他昆蟲一樣，也是有頭、胸、腹三部分，一般的成蟲體長都在1厘米左右，只有少數種類能達到3厘米。這種屬于鞘翅目螢科的昆蟲，在我國有大約200種，大多數種類的螢火蟲成蟲都會發(fā)光，神奇的是，所有的螢火蟲幼蟲也都會發(fā)光。不過成蟲發(fā)光是求愛的語言，而幼蟲發(fā)光是警戒天敵的信號。螢火蟲晚上活躍，白天就躲在草叢中或樹葉背后休息；也有一些螢火蟲是日行性的，它們在白天求偶，這種螢火蟲不會發(fā)光，比如窗螢、鋸角螢等。

螢火蟲看似小清新，卻是稀奇古怪的掠食者。幼蟲們喜歡吃“肉”，蝸牛、淡水螺類和鼻涕蟲是它們最常捕食的食物。此外，它們也會取食生物的尸體。螢火蟲捕捉獵物時會先釋放麻醉物質，再將含消化酶的物質注入獵物身體，把肉分解，像喝湯一樣把獵物吃掉；而螢火蟲成蟲通常以露水為食，也有一些螢火蟲在成蟲階段從不取食。

我們此次選擇黃陂尋找螢火蟲，是因為這里的自然環(huán)境較好，而螢火蟲正是一種生態(tài)指標性生物，它們對空氣、水質、土壤、植被的環(huán)境質量要求都很高。一個地方的螢火蟲多，表明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得很好；反之，一個地方看不到螢火蟲，表明這里環(huán)境污染嚴重。在眾多因素中，對螢火蟲的生存影響最大的是光，人工照明設施如果過度鋪設，會擾亂成蟲求偶的光信號，使之無法交尾繁殖。

何處尋螢火

2002年，“守望螢火”的發(fā)起人付新華老師曾做過關于螢火蟲的街頭調查，調查結果很讓人吃驚：40%的市民無所謂螢火蟲的消失，74%的人不知道螢火蟲是什么，90%的孩子沒聽說過“車胤囊螢”的故事。我們不免為此難過，那些給我們祖先帶來無限詩情的美麗生靈，慢慢就要被人忘卻。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們只能在標本館里見到它們。

在國外，螢火蟲一直是具有開發(fā)價值的旅游資源。譬如日本就制定了專門的螢火蟲保護法規(guī)，將螢火蟲的保護與旅游相結合，設立了十多個螢火蟲自然保護區(qū)，既保護螢火蟲，又可以創(chuàng)造可觀的經濟效益。此外，日本國內有千余個民間螢火蟲保護組織，政府和民間都將螢火蟲作為科普和自然教育的材料。而在國內，螢火蟲相關的研究和保護剛剛處于起步階段。對螢火蟲的保護和旅游價值的開發(fā)，我們一直主張人去到野外，去螢火蟲的家園靜靜欣賞它們，不要打擾就好。可惜的是，時下一些商家大量捕捉野外螢火蟲，作為七夕或者情人節(jié)禮物進行販賣，為了我們能繼續(xù)看到有螢火蟲的天空，呼吁大家請抵制螢火蟲買賣。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10點，野外仍有點點螢火。綠光閃閃，四處舞動，這讓經過半天旅途而一身疲倦的我備感溫馨，同行的孩子們依然沉浸在螢火蟲的世界之中。螢火蟲帶給我們美麗的記憶和無限的浪漫，我們也要留給它們一方純凈的空間。“童年里有螢火蟲的記憶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這是“守望螢火”的心愿，也是我們每個人共同的心愿。

（責任編輯/李平）

此次活動組織者是華中農業(yè)大學的付新華副教授，他是國內從事螢火蟲研究的第一人。自2000年起，付新華就不斷往返于各地，對當地螢火蟲種群進行調查研究，先后發(fā)現(xiàn)并命名了雷氏螢、武漢螢、穹宇螢等多種螢火蟲。近年來，因痛感螢火蟲數量的銳減，他又積極投身螢火蟲保護事業(yè)，通過講座、著述、攝影等形式，向公眾傳達科學賞螢、保護螢火蟲棲息地的理念，并成立國內唯一一家螢火蟲環(huán)保組織“守望螢火蟲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