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夫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為2014年敲定的六項主要任務中,保證糧食安全被置于首要位置,并特別提出了“谷物基本自給,口糧絕對安全”的硬性指標。民以食為天,無農不穩,將糧食安全提升到國家戰略層面,無疑緊緊扣住了經濟發展與立國安邦之本。
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最新數據,2013年我國糧食總產量6億多噸,同比增長2.1%,這也是中國糧食第10年連續增長,但如此樂觀的成績卻并沒有改變我國“豐年缺糧”和進口比率不斷提高的尷尬生態。統計資料顯示,過去十年中,除2008年、2009年外,其余年份的糧食狀況都是產不足需,且缺口日益增大。數據表明,截止2013年7月底,中國當年進口稻米、小麥和玉米等“三大主糧”達1143.9萬噸,創下同期歷史新高,而且被官方視為“口糧”的稻米和小麥進口量日漸放大。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FAO)表示,中國2013年有望于超越埃及,成為全球最大小麥進口國,進口量達650萬噸;同期中國將超越尼日利亞,首次成為全球最大的大米進口國,進口量達300萬噸。必須強調的是,我國“三大主糧”凈進口的局面在短期甚至長期內可能均會處于“不可逆”狀態。
進口的增加意味著國內糧食自給能力的下降,數據顯示,目前我國糧食自給率不足86%,與官方95%的指標相距甚遠。的確,利用國際市場資源來平衡國內糧食供求是一種理智的選擇,但將糧食安全系在別人腰帶的難度系數未來將越來越大。據FAO跟蹤測算,自1990年以來,全球糧食產量只增加了2.3%,而人口增長了10%,人口增長速度大大快于糧食增產速度;而據聯合國預測,到2050年,全球人口將達到90億,相應地全球糧食產量必須提高50%以上才能滿足因人口增長等因素而不斷增加的需求,但目前世界糧食總產量一直徘徊在18億噸到20億噸。另外,據FAO觀測,目前世界糧食庫存已由10年前的30%下降到不足消費量的15%,且處于近30年的最低位置。不僅如此,FAO的研究報告稱,未來20到50年間的農業生產將受到氣候變化的嚴重沖擊,全球超長期糧食安全難免不受重大影響。如果再加上日益泛起的農產品貿易保護浪潮,中國未來糧食進口的風險會逐步放大。
糧食供求的長期緊平衡是徘徊于國內糧食市場上空的巨大陰影。據國務院糧食白皮書《中國的糧食問題》報告預測:到2020年,我國人口將達到14.3億,按人均消費409公斤-414公斤計算,總需求量將達到58487萬噸-59202萬噸。而按照中國的糧食生產能力計算,屆時國內糧食(不含大豆)的供給缺口將在4000萬噸-5000萬噸。問題的關鍵是,城鎮化將是中國未來糧食消費增長的主要力量。據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課題組調查,2013年農民工年人均糧食需求比農村居民和城鎮居民分別高119.14和51.04公斤,人均日消費糧食增加20%;動態預測,到2030年,中國至少有2億農民移入城鎮,糧食供求矛盾未來將日益加劇。
值得警惕的是,我國糧食安全的基本保障條件還十分脆弱。目前我國耕地保有量為18.18億畝,人均耕地不足1.5畝,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二分之一,發達國家的四分之一。據聯合國的耕地警戒線標準,當人均耕地少于0.8畝的時候,會發生生存危機,而目前中國2000個左右的縣里,就有600多個縣人均耕地面積低于0.8畝。不僅如此,按照未來“兩橫三縱”的城市化戰略格局,到2020年建設占用耕地用地3萬平方公里(即4500萬畝),相應地減少糧食產量不低于2000萬噸。如果耕地下降到18億畝以下,加上土壤污染、自然災害等因素,糧食總產很容易下降至50000萬噸。這就意味著到時中國需要8000-10000萬噸的糧食進口量,占到目前全球糧食出口總量的三分之一。
“食以土為本”。按照中國農業科學院的規劃,到2030年,如果實現糧食95%的自給率,則2030年需要18.5億畝的耕地。因此,在死守18億畝耕地紅線的基礎上,提高糧食單產量就成為必然的選擇。按照過往10年的經驗,我國糧食增產大約三分之二依賴于單產水平提高,而且未來還有一定提升空間。比較發現,我國水稻、小麥、玉米平均單產分別是單產排名前10位國家平均水平的75%、70%、65%,單產水平分別排在世界第13位、第20位和第21位。提升糧食單產的同時,通過改造中低產田,使其成為旱澇保收、高產穩產、節水增效的高標準農田,更是一種增產的有效路徑。資料顯示,我國現有耕地面積中低產田占三分之二,按照國務院全國土地整治“十二五”規劃,中國將新建4億畝高基農田;與此同時,目前全國還有3000萬畝左右的后備耕地,“十二五”期間從中改造出新增耕地2400萬畝,以上兩項舉措可使糧食增產4059萬噸。
在向土地尋找糧食增量的同時,糧食存量空間更值得深挖。目前我國每年因災損失的糧食產量約1000億斤,如果每年能夠通過良種良法、病蟲害防治、節水灌溉、防災減災和避災等科學技術手段將災害損失減少兩成的話,那也相當于增產200億斤。另外,全國每年糧食產后損失和浪費約為8000萬噸,相當于糧食總產的15%,如果能夠通過控制非食品工業用糧需求、發展節糧型養殖業、節約用種和加強糧食儲存和保管等措施堵住產后損失漏洞,就相當于每年能新增約2億人的糧食消費量。
除了開源節流的手段之外,通過制度性再造即轉變農業經營方式應當是提升糧食安全系數的最核心環節。目前,小農經濟的種植方式不僅抑制了糧食量產的空間,而且農業兼業化與農民老齡化的從業方式也壓制了農業經營效率,因此,在一方面引導農民流向城市的同時,政策還應當全力引導和支持城市工商資本向農村尤其向糧食種植業領域逆向流動,以在置換農業經營主體的同時提高土地的規模化產出程度,更深層次上實現土地生產效率對勞動生產效率的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