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

☉楊 珺

很久沒有乘過遠程的列車了。現在的交通越來越便捷，即便是回趟老家，坐動車，也就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學生時代那種背著大包小包，拎著零食泡面，和同學一路說笑的乘火車記憶似乎已經很久遠了。再者，成家后，生活趨向平穩，除了工作，就是小家和孩子，生活的圈子越來越窄，也很少出行。

一次機緣巧合，讓我有了單獨一人外出的機會，往返兩次的長途火車，一個白天或是一個夜晚的時間，聽著鐵軌碰撞的聲音，把臉貼近車窗，看著遠處正倒退的風景，仿佛乘坐了一節穿越時光隧道的車。尤其是在車上看那夜幕下的點點燈火，橘色的，柔和的，夾雜著煙火氣的燈光，喚起了我對往昔的懷念——那些遠離父母的日日夜夜。我想，車窗外，一定有一片翩飛的樹葉，與列車伴行，似我一顆離家的心，朝著云端的方向，飄啊飄，不知道終點在哪里。

大自然生態萬千。我們就好比飛翔的鳥兒，在父母的關愛呵護下長大，羽翼漸豐，然后離家求學、工作、成家、養育子女。從離開父母離開家的那一刻起，我們才真正開始了人生的旅程，而人生之所以被比喻為一次旅程，或許正是因為啟程時那刻骨銘心的離別。從此與家漸行漸遠，行走在路上，一望沒有盡頭，像海上的一葉孤舟，風吹浪打，都要獨自面對，不能再像幼時那般去依靠。只是，即便在萬千次的歷練中變得成熟與堅強，心中始終會缺少一份歸宿感，因為那份情感永遠都朝向家的方向。

每當奔走在來去往返的路上，我都會不由自主地被燈光所吸引，看華燈初上，看萬家燈火。路上行人腳步匆匆，車流滾滾，鋼筋鐵骨的城市，看似棱角分明，井然有序，卻也有些許漠然疏離，時不時令人錯亂迷茫。而此時，那些從陌生的窗戶里透出的燈光，會讓我找到安寧，感到溫暖。猜想著窗子里的人都在干什么？也許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地共進晚餐，亦或許是父親或者母親正指導著孩子的作業。那種實實在在的生活氣息總能牽動著我對家的思念，對父母的思念。而今，看著路過的燈光，心中更多的是對家中孩子的牽掛，惦念著天黑了，燈亮了，此時孩子在做什么，是否正迫切地盼著我回家，想念我一如我正在分分秒秒地想念他？而遠方的媽媽是否也會因為掛念異地的女兒，駐足窗前，看著這萬家燈火，目光中閃爍著思念的柔情呢？

火車行駛過的地方，看到的景象也是不同的，大多是穿梭在山間或者田野，人煙稀少的地方。黛色的天幕絲絨一般，星光點綴其中，遠山的輪廓在微微星光的籠罩下影影綽綽。偶爾路過人群密集的地方，便能看見燈光，那是完全陌生的地方，燈光下的人都在干什么，過著怎樣的生活？對于這些疑問，我永遠無法知曉答案，只是看著這些燈光，我知道，自己的心會變得無比柔軟。而此時此刻，列車上的人們也各自忙碌著，有的打開水，有的在泡面，也有的正在給親人朋友打電話，預告到達的時間。這，僅是生活中的一個片段，亦或許它就是生活的一個微小縮影，不管是跌宕的故事，還是坎坷的遭遇，抑或是平淡無奇的經歷，生活都以兼容并包的態度，波瀾不驚地朝前推進。就像我所看到的燈光，無論我的心潮如何起伏，燈光下演繹著何樣的故事，窗外依舊是萬家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