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閑章印譜,只字片語都好玩——如果古人沉迷微博玩轉微信,那些個閑章,就應該是他們的簽名檔了。無關嚴肅的端著的自抒其志的遠大目標,只是些小愛小恨小情小調,自然能有真意趣。
最著名的是鄭板橋的“青藤門下狗”,小怪人對大瘋子的崇拜完全是恨不相逢沒死時,較之小女孩仰慕金城武,有過之而無不及。
很找抽的是“愧能”,這是我唯一想戲仿的章,給自己刻個“愧美”,氣死林志玲嚇哭高圓圓,艷冠群芳獨孤求敗。
因為身具女漢子屬性,對潘天壽的“一味霸悍”也是頗有認同感,亦舒《假使蘇西墮落》里蘇西的母親留著舊愛的一枚閑章“幾許溫柔”,正好拿來與“一味霸悍”相對,有種馬力全開之后突轉婉約、辛棄疾一秒鐘變李清照的戲劇轉折。
最近又看到王睿章的“敢言當世事,不負案頭書”,另有一枚“筆端還有五湖心”,都印象深刻,尤其是那個“還”字,仿佛歷經挫折滄桑,仍然無可奈何初心在。如今從文,情境仍是相仿,很多事情做不到,偏偏很多志向忘不了。
丁敬的“略觀大意”最適合用在藏書扉頁。對我來說,閱讀總是件“不求甚解”的樂事。前陣子讀埃柯讀得五迷三道死去活來,真想打造一枚“我書意造本無法”敲在上頭。
因為向往著“月照碧梧桐影”“孤山梅鶴是吾家”的小區環境與生活質量,別無長物的我們只好把肚子里三兩貨色賣了又賣,幾近才思枯竭,恨不能炒炒冷飯抄抄舊書,美其名曰“從來多古意,可以賦新詩”。
過盡以上千帆,最喜歡的還是吳讓之的“但愿無事常相見”,不功利,不刻意。飯局如今已經被請托辦事壞了聲名,而原本所謂知己相交,就該是閑來無事,幾碗大肉,幾杯黃湯,“吟自在詩飲歡喜酒”。
蔡瀾寫過一件好玩的事情:有個腦科醫生朋友,平生最愛篆刻,每次動手術都抱怨“我忍著強烈的把病人的頭蓋骨刻成一枚閑章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