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沙龍，押沙龍！》中種族主義下的悲劇與《圣經》原型比較

摘 要：《押沙龍，押沙龍！》被認為是福克納作品中最晦澀難懂的一部，講述了托馬斯·薩德本一家從繁榮到衰落的過程中家族的分崩離析和各個人物的悲劇命運，表現了南方必然衰落的歷史命運，具有濃郁的悲劇色彩。本文從種族主義這一角度入手，分析作品中人物的悲劇命運，并與其引用的《圣經》原型進行比較。

關鍵詞：種族主義；悲劇；圣經；原型；

中圖分類號：B9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520（2014）-03-000263-02

威廉·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1897—1962）是20世紀美國乃至整個西方國家重要的意識流作家之一，《押沙龍，押沙龍！》（Absalom， Absalom！）是作者第九部長篇小說，出版于一九三六年。

福克納曾經這樣評價這部小說：“它講的是一個家族或者家庭從一八六零到一九一零年左右所經歷的多少可算是劇烈的分崩離析的故事。……大致上，其主題是一個人蹂躪了土地，而土地反過來毀滅了這個人的家庭。”[1]由此可見，福克納在創作之時就表明了本書的主題，土地。在19世紀后半葉的美國南方，與土地密切聯系不可分割的社會制度就是南方種植園制度，為這些種植園辛勤勞作的黑人與坐享其成的白人共同構成了美國的南方社會。種族主義是南方社會丑陋的傷疤，根深蒂固。薩德本一家就是深受種族主義思想荼毒的典型。押沙龍的原型來自《圣經》，而文中的主要人物也都可以在《圣經》中找到原型。下面就以單個人物為例，淺析福克納如何在種族主義的陰影下重新描寫《圣經》中的經典人物的悲劇命運。

一、父子相殘悲劇與原型

托馬斯的原型來自于《圣經》中的大衛王。大衛一共有八個兄弟，少年時大衛替父親耶西擔任放羊的工作，后來在撒母耳的指示下被膏立為王，后來統一全地，成為整個以色列的王，盡享榮華富貴。多年后，長子暗嫩被三子押沙龍殺害后，大衛命令手下間接殺死了自己的兒子押沙龍。在福克納的作品中，托馬斯出生在一個窮苦的白人家庭，家中兄妹眾多。因為年少時曾經被一個黑人仆人看不起，從此壓得人透不過氣的種族主義就在托馬斯心中深深扎根。為了財富和種族自尊，托馬斯遠赴海地淘金，并在當地與農場主小姐尤拉莉亞結婚，生下長子查爾斯。婚后托馬斯發現妻子有黑人血統，于是放棄在海地的一切并與妻子離婚，對于自己的兒子，也不予承認。只因他身上也有黑人血統。離婚后的薩德本帶著18名男性黑奴和2名女性黑奴來到密西西比州約克納帕塔法縣，娶了血統純正的清教徒白人之女為妻，開始營建自己的完美王國——薩德本莊園。多年后被拋棄的長子來到美國，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同時也是為了報復父親對種族純潔的執念，查爾斯在薩德本莊園里上演了一場瘋狂的報復悲劇（詳見下節），用自己的生命狠狠的嘲笑了這個生活在種族純潔陰影下的家庭。少年時的受辱經歷是導致托馬斯如此頑固的堅守種族純潔觀念的重要誘因，為了白人血統的完整，托馬斯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舍棄，冷血到了極點。但是另一邊，托馬斯卻放縱自己的情欲，與一位黑人女奴剩下了克呂泰涅斯特拉，厭惡著不純潔的血統，卻又制造著更多的悲劇。對于克呂泰涅斯特拉，托馬斯從來都沒有拿她當做自己的孩子，而是讓她過著奴隸一般的生活，孤單的終其一生。

二、兄妹亂倫悲劇與原型

在弗洛伊德的《圖騰與禁忌》一書中說，“凡存在著禁忌的地方，就必然有潛藏的欲望。我們還不得不假定，殺人的欲望事實上就存在于無意識中；無論是塔布（taboo）還是道德禁忌，在心理學上都不是多余的，相反，人們對待殺人沖動之矛盾態度的存在就說明并證明了它們存在的必要性。”[2]由此可見，由亂倫禁忌與殺人的欲望是不可分割的，這在《圣經》和《押沙龍，押沙龍！》中都有明確的體現。亨利、查爾斯和朱迪思兄妹三人是本書的主線，他們的故事直接來源于《圣經》中的押沙龍故事。亨利·薩德本就是《圣經》中的押沙龍，查爾斯·邦就是暗嫩，朱迪思·薩德本就是他瑪。

在《圣經》中講，“大衛的兒子押沙龍有一個美貌的妹子，名叫他瑪，大衛的兒子暗嫩愛她”[3]。并且侮辱了他瑪。他瑪的同母母兄押沙龍為妹報仇，命人在酒席上刺殺了異母兄暗嫩，為妹妹報仇。押沙龍一生有三男一女，女兒的名字也叫他瑪。查爾斯在密西西比大學上學時，認識了亨利，并在亨利的外表下推斷出他就是自己的異母弟弟。亨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然的親近查爾斯，把查爾斯當作自己的兄長，模仿他的行為，動作，兩人之間感情非常要好。“在四個月之前誰也沒有見過誰然而這以后睡在同一個房間里坐在一起吃同樣的飯用同樣的書備同樣的大學一年級生的課吟誦同樣的課文，在亮著燈的桌子前相對而坐”[4]。于是自然而然地，在圣誕節當天，亨利把自己的妹妹朱迪思介紹給查爾斯，朱迪思對查爾斯一見鐘情，兩人訂下婚約。在薩德本莊園，查爾斯見到自己的生父，父親卻對他無動于衷，并且告訴亨利，查爾斯是他的哥哥。亨利一氣之下帶著查爾斯負氣出走。經過4年的時間，亨利終于想通，他考慮到的不是兄妹的亂倫關系，而是想把自己喜愛的兩個人撮合在一起，并且愿意為此放棄家里的繼承權。亨利的固執終于讓父親托馬斯忍無可忍，最終，他告訴亨利，托馬斯有一部分黑人血統。在種族主義根深蒂固的南方長大的亨利頓覺五雷轟頂，原來的美好設想都化為泡影，自己尊敬的哥哥也從此面目可憎，難以相處了。原來一心想要促成的這門即使是亂倫也不惜的婚姻，就像是一場笑話，讓自己感到難堪尷尬。

自從4年前托馬斯否認了父子相認的可能性之后，仇恨的種子就在查爾斯的心上發芽，這4年來，他一心想娶朱迪思為妻，想通過迂回路線挽回自己在薩德本家的地位，為自己掙得尊嚴，讓自己得到父親的認可。可是一切皆已無法回頭。在從軍營返回莊園的路上，查爾斯和亨利默默無語，想著哥哥的黑人血統，終于在即將抵達莊園的時候，亨利親手殺了查爾斯，捍衛了家族的血統和種族純潔。反觀兄妹三人，查爾斯與亨利兄弟之間，亨利與朱迪思兄妹之間，查爾斯與朱迪思之間，都有隱隱約約的曖昧之情。正如《圣經》中的押沙龍，暗嫩和他瑪一樣，絲絲縷縷糾纏不清。為了打破可笑的種族主義，查爾斯拼命掙扎，想得到社會和家族的認可，不惜兄妹亂倫。為了維持骯臟的種族主義，亨利親手殺害的自己尊敬的哥哥，只因為他不是純種的白人。妹妹朱迪思一心等著做新娘，卻想不到等來的是冰冷的尸體，在這出以種族主義為主題的鬧劇中，又成為一個可憐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