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為什么這樣紅

劉穎余

與女兒聊天，無意說出“土豪”一詞，竟招致她的嘲笑：“你也知道土豪啊？”我有些郁悶——我是不是有些老了，OUT了？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眼里，不知道“土豪”，就像沒有QQ，不知道微博、微信為何物一樣，是一種落伍的象征。今天的“土豪”有多紅，由此可見一斑。

“土豪”為什么這樣紅？

首先因為它“豪”。“豪”者，有錢也，且不是一般有錢，而是相當有錢。在我們這個時代里，似乎誰都希望變得有錢。但大多數人的致富夢并不那么容易實現。怎么辦？沒錢談論一下有錢人總是可以的。“土豪”的橫空出世，正好滿足了草根們的偷窺心理、從眾心理，也迎合、順應了國人愛看熱鬧的習慣。

其次因為它“土”。“豪”而且“土”，就讓其他沒那么“豪”的草根們有了一絲道德或文化上的優越感。如果僅僅是“豪”，草根們大抵只有羨慕、向往的份兒，但如果有了“土”的前綴，大家就有了調侃、諷刺、打擊的本錢。村委會副主任為兒子擺“土豪婚宴”，土豪準新郎給準新娘送去重達一百零二公斤的八百八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現金……凡此種種，不僅能博人一笑，而且似乎值得格外同情：土豪們真是應了早些年那句很流行的話——“窮得只剩下錢了”。

但問題的復雜性在于，人們不喜歡“土豪”，厭惡他們的品位，卻熱衷于變為“土豪”，做他們的朋友。今年9月9日，微博上竟發起了“與土豪做朋友”以及“為土豪寫詩”的活動，引起了網友的狂熱追捧。“土豪”還受到《牛津英語詞典》編著者的關注。牛津大學出版社雙語詞典項目經理朱莉·克里曼表示：“如果‘Tuhao的影響力持續，它很有可能出現在我們2014年的更新名單之中。”

看起來，“土豪”不僅在國內走紅，還走向了世界，似乎有點“文化輸出”的意味。但我們應該為此沾沾自喜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因為，“土豪”的意外走紅，與社會心態和價值觀有關，與文化創造無涉。它是網民關于語詞的又一次集體狂歡和自娛自樂，也許連文化快餐都算不上。外國人對“土豪”感興趣，不是因為中國網民的智慧打動了他們，倒可能是因為他們生產的奢侈品瞄準了中國“土豪”的錢包。

有關“土豪”的走紅，意見不一。有人認為，它表達了草根們積極向上的心態，值得肯定，也有人認為它反映了拜金主義的流行，令人擔憂。這兩種看似矛盾的解讀其實都不無道理，在一個多元化的時代里，矛盾是社會的常態，每個人的內心也都充滿著矛盾，“不喜歡土豪，卻想成為他們的朋友”，只是其中的一種。從簡單的“仇富”到“做土豪的朋友”，其實反映了社會的寬容度在增加。但人類的偉大高貴，歸根到底還是源于精神生活，而不是金錢和物質。我們社會值得關注、應該去關注的事情太多了，“土豪”實在不配擁有如此畸高的關注度。

【原載2013年11月28日《工人日報·我在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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