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下的G20

聚會時間到，G20的巨頭們又見面了。9月5日至6日，二十國集團的領導人齊聚俄羅斯圣彼得堡，就世界經濟問題進行探討和磋商，希望能就宏觀經濟政策協調、國際金融監管和金融機構改革達成一些共識。

新興經濟體和發達經濟體之間的博弈總是宏觀經濟政策協調下的主要議題。而在國際金融監管領域，歐盟帶來了針對“影子銀行”的一劑藥方，而關于金融機構改革的探討，會內會外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作為全球性經濟合作論壇，經過幾年的發展，G20已經成為各國領導人就國際間熱點問題進行雙邊磋商的重要場所。本次峰會發布了27頁的領導人宣言，包含了經濟增長與就業、投資融資、多邊貿易、打擊避稅及稅基腐蝕和利潤轉移、國際金融架構改革、金融監管、金融教育和消費者保護、包容性的發展、可持續能源政策和全球大宗商品市場穩定、應對氣候變化、加強反腐敗等13章內容，這是歷屆以來最長的一份宣言，也顯示了G20作為一個全球治理機制的逐步機制化。

G20峰會的全球經濟背景

二十國首腦面對的具體難題頗為棘手。首先就是全球經濟平衡增長。從美國爆發金融危機迄今已有5年時間，當前世界經濟形勢如何是各國都關注的課題。總體上看，全球經濟在艱難中緩慢回升，美日歐各主要經濟體經濟增長呈現多速分化格局。

美國經濟的溫和復蘇，讓未來發展更具有可持續性。美國商務部公布的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美國經濟增速平穩復蘇，經季節性因素調整后，一季度GDP折合成年率增長2.0%，二季度國內生產總值折合成年率增長1.5%。

一般認為，2013年美國實際GDP增速會達到2%，與經合組織判斷美國經濟2013年的增速預計為1.9%相差無幾。樂觀者預測本輪美國經濟復蘇還可能持續4—5年，成為美國歷史上僅次于上個世紀90年代長達10年的第二長的擴張期。

日本經濟出現“跳躍式”復蘇，但未來走勢具有不確定性。從半年來的情況看，“安倍經濟學”給日本景氣回復產生了明顯效果。據日本政府6月數據顯示，扣除通貨膨脹因素，首季GDP環比增長按年率計算高達4.1%，高于此前的初步預測。股市上漲以及日元貶值正持續推動日本經濟走出15年來的通縮陰影，從一個側面證明“安倍經濟學”決心改變日本長期通縮的意愿初見成效。但無論是拉高通脹還是日元貶值，都只可能在短期內刺激出口和內需，解決日本老齡化社會使得內需長期不振，日本企業創新乏力，勞動生產率低下，生產成本居高不下等日本病的根本辦法在于進行徹底的結構改革，但這一改革是艱難的。

歐洲經濟仍在衰退中徘徊，但不排除企穩并回升的可能性。去年四季度，歐元區和歐盟的國內生產總值環比分別下降0.6%和0.5%，經濟陷入二次衰退之中。今年以來歐元區經濟活動仍徘徊于較低水平。據歐盟統計局5月15日公布的預估數據顯示，今年首季，歐元區和歐盟的GDP環比分別下降0.2%和0.1%，同比分別下降1%和0.7%。歐元區已連續6個季度出現負增長，歐盟經濟也已經連續2個季度出現負增長。這表明歐元區和歐盟經濟已經雙雙正式陷入衰退。

包括印度、俄羅斯、中國等新興經濟體雖然整體增速高于發達經濟，但也顯示不平衡性。中國經濟因結構調整和受外部環境惡化影響，中國今年上半年GDP增速7.6%，預計全年增速將達到7.9%，較去年上升0.1個百分點。

印度經濟增速下降明顯。今年一季度，印度經濟增長速度為5.3%，不僅低于政府預期的6.9%，而且是9年來的最低數字。主要原因是國內訂單下降，工業生產持續放緩，外需相對不足，投資渠道減少等。俄羅斯經濟穩中有降，其一季度國內生產總值增速僅為1.6%。世界銀行認為，俄羅斯等中等收入國家正在尋求更高的經濟增長，但受到產能瓶頸的制約，這些國家的經濟增長尚未恢復到危機前的水平。

G20的中國聲音

此次二十國集團領導人峰會是習近平擔任中國國家主席后首次出席，有評論認為，在世界經濟面臨潛在風險的情況下，習近平主席在G20峰會上關于經濟形勢的講話，向國際社會傳遞了中國“正能量”。

美國退出量化寬松，歐洲經濟復蘇疲弱，新興經濟體因美國收緊貨幣政策而遭遇金融動蕩，是擺在全球經濟面前的三大問題。習近平在峰會上指出，各國應當采取負責任的宏觀經濟政策，抵制各種形式的保護主義，提高新興經濟體國家話語權，重視發展中國家的發展問題。

法國中國問題專家皮埃爾·皮卡爾認為，習近平的講話非常適時。在世界經濟增長依然脆弱之時，所有國家應當加強協商，共創良好的經濟環境。

西班牙經濟學家、《中國的覺醒》一書的作者劉易斯·托拉斯說，習近平在講話中呼吁世界各國在發展好本國經濟的同時，加強溝通合作，反對以鄰為壑的貿易保護主義行為，這再次向復蘇勢頭尚未企穩的世界經濟傳遞出積極信號。

澳新銀行中國區首席經濟學家劉利剛認為，中國政府與金磚各國提出動用各自的外匯儲備，通過貨幣互換的方式應對外匯風險，這有助于穩定世界金融市場。作為擁有全球最大規模外匯儲備的國家，中國的積極參與，是對發展中國家負責任的體現。

在德國洪堡大學國際政治學者霍爾特曼看來，習近平在G20峰會上的亮相“非常成功”，他提出的一些發展經濟的建議也為各國領導人所樂見。

此前，中國經濟總體增速放緩曾令國際社會普遍擔憂，唱衰論調不絕于耳。G20峰會后，多位外國專家學者對中國經濟形勢以及未來走向發表了樂觀的看法。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紐約大學經濟學教授斯賓塞表示，正如習近平所言，中國地方政府債務、部分行業產能過剩等國際社會高度關注的問題是可控的。中國不采取投資和債務等短期刺激政策追求一時的經濟增長，而是主動降低增長速度，推進結構改革，這是具有遠見的明智之舉。

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亞洲研究院院長肖逸夫說，與美國、歐洲等發達經濟體以及其他新興經濟體相比，中國的經濟增長依然強勁，增速放緩處在可控范圍內，這是結構調整和再平衡過程的一部分。中國正努力擺脫對投資、出口的過度依賴，轉而尋求經濟增長的內生動力，探索可持續發展道路。

國際金融協會執行總裁洪川說，中國在市場體系建設和利率匯率等方面推出的一系列改革措施都是值得歡迎的。中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實現可持續發展，將為世界作出更大貢獻。

俄羅斯高等經濟學院國際組織和國際合作研究所所長拉里奧諾娃說，中國經濟宏觀基本面良好，不會出現“硬著陸”現象。

德國波恩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終身教授辜學武指出，習近平的講話加深了世界對中國政府遠見卓識的認識，增強了對中國經濟健康發展的信心。

打擊“避稅天堂”

9月5日，瑞士和美國達成協議，旨在杜絕借助銀行保密賬戶逃稅行為。

而在剛剛結束的G20峰會上，一項重要議題就是稅收透明化，G20領導人在俄羅斯圣彼得堡通過了《二十國集團圣彼得堡峰會領導人宣言》，同意在2015年底前開始執行國際稅收情報交換新標準——自動交換稅收情報。

新行動計劃打算加強對不同級別的報稅信息的監控，重點是監控個稅大戶納稅信息和跟蹤了解，并將采用公司向實際得到收入所在地納稅的原則。

俄羅斯總統普京評價稱，這是“一百多年來最大的一步”。市場分析認為，這一標準的實施標志著全球打擊逃避稅的合作進入一個新階段，并將進一步遏制大型跨國企業利用“避稅天堂”逃稅的問題。

英國首相卡梅倫也在峰會結束后對記者說，不僅是發達國家會采取新的稅務條例，更重要的是“發展中國家必須參與分享稅務條規”。

跨國逃稅，是指一些企業為了獲取稅收上的好處，常會轉移一些利潤到低稅收國家，以便支付很少甚至不用支付稅費。據統計，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55%的國際貿易和35%的資金流動從“避稅天堂”過境，“避稅天堂”涉及約10萬億美元的金融資產。

避稅令多國政府遭受損失。研究與倡議團體租稅正義聯盟最近發布的報告顯示，非洲因逃稅問題損失總醫保預算的98%。玻利維亞的逃稅金額是這個產油國健保支出的逾4倍。俄羅斯則是3倍多。而希臘與意大利，每4歐元產值就有逾1歐元隱藏在地下經濟。

有評論認為，改革現有的稅收體制遇到很大的困難，主要問題在于大公司偷稅漏稅。更糟糕的是，包括谷歌、亞馬遜、蘋果和星巴克等大公司也參與避稅計劃，引發全球關注。

事實上，中國也深受逃稅之害。根據中國國家稅務總局7月底公布的數據，2012年中國反避稅對稅收增收貢獻346億元，是2008年的27.9倍。此外，五年來通過轉讓定價相互磋商為跨境納稅人消除國際雙重征稅195億元。

8月27日，中國國家稅務總局局長王軍代表中國政府在法國巴黎簽署《多邊稅收征管互助公約》。新華社評論稱此舉將進一步推動中國利用國際稅收征管協作提高對跨境納稅人的稅收服務和征管水平，有助于營造公平透明的稅收環境，旨在打擊國際范圍內的偷稅漏稅現象。

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加強國際間的稅收合作、堵塞跨境逃稅漏洞已經變得越來越重要。更為值得關注的是，中國加入這一國際稅收公約之后，除了將有利于打擊海外的逃稅行為，對反腐工作也具有重大的意義。

據悉，目前已有50多個發達及發展中國家簽署了這項公約，并有70個國家原則上作出承諾，為打擊隱匿海外財產構建了新的國際合作框架。中國簽署《多邊稅收征管互助公約》以后，世界上最強大的G20所有成員國無一例外地全部加入，因此中國此舉格外受到歡迎，并可能會產生連鎖反應，迫使最后的頑固派國家加入公約。荷蘭發展合作部部長表示：“跨國公司通過利用稅收協議中的漏洞和各國稅收條例的差異可以實現逃稅。這就意味著貧困國家的稅收減少，能用在基礎設施建設和教育上的資金縮水。”

協同的困境

回顧歷屆G20峰會，每一次各國首腦都會聯合發布一份宣言，宣稱對諸多問題取得了共識。但實際執行又如何呢？

2008年11月，首屆G20峰會在美國華盛頓舉行。正在金融危機當口，各國首腦對這次會議格外重視，試圖通過國際合作尋找救贖的良藥。此次峰會就應對世界面臨的金融和經濟問題達成行動計劃，計劃涉及提高金融市場透明度和完善問責制、加強監管、促進金融市場完整性、強化國際合作以及改革國際金融機構等領域。該計劃為上述五個領域的改革分別設定了短期和中期目標，主要包括加強信息披露、建立較高的國際會計標準和風險監管標準、強化政府對監管機構的問責、改革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危機之下的峰會成了目前最有成果的一屆。

2009年4月，英國倫敦舉行的第二次峰會就加強金融監管等全球攜手應對金融經濟危機議題達成多項共識，重申將抵制保護主義；一致同意將對沖基金納入金融監管范圍。從對全球的影響來看，這是唯一成果。

2009年9月，美國匹茲堡的第三次峰會討論了推動世界經濟復蘇和國際金融體系改革等議題。根據決議，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份額將至少增加5%，將發展中國家和轉軌經濟體在世界銀行的投票權至少增加3%。但這一共識至今還未執行。另一項成果是從本次峰會起，二十國集團峰會舉辦形成了機制，自2011年起每年舉行一次。

2010年6月，加拿大多倫多舉行的第四次峰會在發達國家削減財政赤字、國際金融機構治理改革、反對貿易保護主義等問題上提出了一些具體時間表，并強調了首要任務是確保和加強經濟復蘇。

2010年11月，韓國首爾舉行的第五次峰會主要議題為匯率、全球金融安全網、國際金融機構改革和發展問題。成果是G20峰會可以在新興市場國家舉行了。當然，《巴塞爾協議》也是在這次峰會上正式批準實施的，但沒有這次峰會也會有《巴塞爾協議》的實施。

2011年11月，法國戛納舉行的第六次峰會討論了世界經濟形勢、“強勁、可持續和平衡增長框架”、國際貨幣體系改革、大宗商品價格等問題。會議通過《增長與就業行動計劃》，決心采取措施，促進增長，創造就業，保持穩定，積極改革，推動社會包容發展。

2012年6月，在墨西哥洛斯卡沃斯舉行的第七次峰會，主要討論了結構改革、就業促進議題；與金融改革相關的國際金融機構改革、增強金融包容性改革、改善全球金融架構議題；與糧食與能源安全相關的糧食和大宗商品價格穩定議題；與可持續發展相關的綠色增長與氣候變化議題。

從歷屆峰會的成果看，即便各國首腦能就普世價值達成一致，比如加強金融監管，促進經濟增長，推動可持續發展，但涉及到具體執行，幾乎難以達成具備約束力的協議。新興市場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中增加份額和投票權的共識從2009年至今依然沒有實際執行，分析認為，區域范圍內的貿易合作比較容易達成，而多邊、更廣范圍的貿易協定達成的難度正在上升。

（本刊編輯綜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