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字的語法化路徑初探

摘 要：本文通過對所選文本中“怕”字的分析，研究幾種意義之間的聯(lián)系，找到其語法化路徑。

關(guān)鍵詞：語法化；“怕”字；義項分析；主觀化

[中圖分類號]：H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2013）-19--01

“語法化”通常指語言中意義實在的詞轉(zhuǎn)化為無實在意義、表語法功能的成分這樣一種過程或現(xiàn)象。[1]研究實詞如何變?yōu)橐粋€語法成分，是語法化研究的重要途徑之一。本文擬從“怕”字的動詞性意義和副詞性標記功能入手，研究“怕”的語法化過程。

一、基本義項與詞義演變

1、《說文解字》[2]：怕，無為也，從心白聲。讀音為：bó。

2、《古漢語常用字字典》[3]解釋：

（1）bó（泊）。恬淡。《文選·子虛賦》：“～乎無為，憺乎自持。”

（2）害怕（后起意義）。施肩吾《古離別二首》之二：“不愁寒無衣，不～饑無糧。”

3、“《現(xiàn)代漢語詞典》解釋[4]：

（1）動詞性：害怕；畏懼。例如：老鼠～貓。|任何困難都不～。

（2）動詞性：禁受不住。例如：瓷器～摔。

（3）動詞性：擔心。例如：他～你不知道，要我告訴你一聲。

（4）副詞性：表示估計，有時還含有憂慮、擔心的意思。例如：這個瓜～有十幾斤吧。|如果不采取果斷措施，～要出大問題。

4、詞義演變

從以上資料分析，“怕”最初為形容詞，讀音為：bó，意義為“恬淡”，該用法后改用“泊”字表示。后來出現(xiàn)動詞意義“害怕”并一直延續(xù)。在現(xiàn)代漢語中，進而出現(xiàn)了其他動詞性意義和副詞性功能。

二、“怕”字的現(xiàn)代漢語用法分析

通過分析文本老舍先生的小說《駱駝祥子》，發(fā)現(xiàn)“怕”字有這幾種用法：

A1、動詞性，表示“害怕”。例如：他是好人，當然不怕村里的良民。（《駱駝祥子》第三回：36）

A2、動詞性，表示“禁受不住”。例如：駱駝怕滑。（《駱駝祥子》第三回：28）

A3、動詞性，表示“擔心”。例如：怕她一著急，把我的話忘了。（《駱駝祥子》第十一回：146）

A4、副詞性，既表“擔心”又表“推測”。例如：怕走大道教人追上。（《駱駝祥子》第四回：52）

A5、副詞性，表示“推測”。例如：恐怕就是在這三天里，他與三匹駱駝的關(guān)系由夢話或胡話中被人家聽了去。（《駱駝祥子》第四回：42）

從使用頻率上看，現(xiàn)代漢語“怕”字的主要用法是動詞性的，副詞性功能使用較少。從語法意義層面分析，筆者認為“怕”字的幾種意義之間，有著鏈條式的聯(lián)系。

三、語法化路徑分析

1、動詞性詞義的虛化

A1與A2都是動詞性用法，不同的是A1主語生命程度更高，而A2主語生命程度降低，同時謂詞性成分含有被動義。A1：他是好人，當然不怕村里的良民。（《駱駝祥子》第三回：36）。句子主語“他”是人稱代詞，生命程度高。

A2：“駱駝怕滑。”（《駱駝祥子》第三回：28）。駱駝是生物，駱駝自己不會想去滑倒，而是被動的滑倒，主語不是施事成分。同樣，“瓷器怕摔。”（《現(xiàn)代漢語詞典》用例）中瓷器沒有生命。瓷器只能是被摔，而不是主動去摔自己。

A1→A2，主語從人到生物再到物體，生命程度降低且謂詞性成分有被動含義，這是詞義虛化和衍生。但是，“怕”的詞性并沒有改變，仍是動詞。所以這條路徑只是詞義虛化。

2、動詞性意義與副詞性意義的關(guān)系

“怕”字還存在著一條語義虛化路徑是A1→A3→A4→A5。下面來探討這條路徑是否為語法化路徑。

A1主語是有生命的物體，如：他自己承認了應(yīng)當怕女兒。（《駱駝祥子》第五回：61）

A3主語要求是人，如：他曉得那些穿洋服的先生們是多么怕臟了衣裳。（《駱駝祥子》第二十一回：315）

副詞性用法主語可以是無生命的，如：這個瓜怕有十幾斤吧。（《現(xiàn)代漢語詞典》用例）

對于A4與A5的聯(lián)系，筆者認為是主觀認識問題，是一種混合情態(tài)。區(qū)別就在于主語對于一件事的認識，是否明確，在語境中所表達的語義是否有期待值。如：A4：“怕走大道教人追上。（《駱駝祥子》第四回：52）”和A5：“恐怕就是在這三天里，他與三匹駱駝的關(guān)系由夢話或胡話中被人家聽了去。（《駱駝祥子》第四回：42）”。

從對主語的生命成度要求上看，主語從“有生命的”升級為“人”，后又降級為“人或物皆可”，這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現(xiàn)象。但其主觀化程度卻是在加強，尤其是副詞性用法，無論是“擔心”還是“推測”都是主觀情感的表達，此時的“怕”是一個情態(tài)標記。

綜上所述，“怕”的語法化路徑：A1→A3→A4→A5，是可以確認成立的。

四、結(jié)語

在調(diào)查中，筆者還發(fā)現(xiàn)了兩個值得注意的地方：

一是文本《駱駝祥子》中，有如下特殊用法：

（1）她象個大黑塔！怪怕人的！”（《駱駝祥子》第八回：113）

（2）祥子害了怕。（《駱駝祥子》第十一回：151）

（3）他害了怕，可是沒辦法。（《駱駝祥子》第十八回：261）

例句（1）中“怕”為使動用法。例句（2）（3）中則是作者調(diào)換“怕”字與“了”字順序，“怕”字用作賓語。特殊用法只此三例，所以不視為廣泛的語法化現(xiàn)象。

第二，一般來說，高頻是語法化的基礎(chǔ)。但“怕”字副詞性用法所占比例較低。筆者又調(diào)查了首都師范大學對外漢語系本科生語料庫，外國留學生使用“怕”絕大部分為動詞用法，副詞性用法只有一次。

“怕”字的語法化路徑為A1→A3→A4→A5。同時，伴隨著語法化現(xiàn)象的兩個主要特點：主觀化及單向性，在“怕”字的語法化過程中也是明確的。但是原有動詞義項的高使用率也從側(cè)面證明“怕”字是一個尚處于語法化過程中的字。它在語法化中衍生出新詞性，但仍然處于“并存”狀態(tài)。就是動詞與副詞用法并存。

“怕”字語法化路徑是完整的，但我認為動詞用法還是會存在并被廣泛使用。至于未來是否會有新變化，特例用法是否會大量使用等問題，還需再觀察與研究。

注釋：

[1]沈家煊：《“語法化”研究綜觀》，外語教學與研究，1994，（4）第17頁

[2]許慎：《說文解字》（注音版），岳麓書社2006年第1版二一九下

[3]王力 岑麒祥 林燾等：《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第4版），商務(wù)印書館2007年版，第283頁

[4]中國社會科學研究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商務(wù)印書館2005年版，第1015頁

參考文獻：

[1]高增霞. 漢語擔心一認識情態(tài)詞“怕”“看”“別”的語法化[J].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 2003（1）.

[2]老舍. 駱駝祥子（插圖本）[M].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