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目前中國的教育分層發生在以國家為主導的市場轉型的背景之下,政治與市場都對其產生了重要的作用,呈現出以優勢階層的再生產為主,輔之以短距離的流動的形態。本文運用文獻分析的方法,指出制度性機制和家庭內部機制是形成教育分層的兩種主要機制。制度性機制能夠在一個既定的時期內影響教育獲得的分層結構,家庭內部機制則潛在而持續地導向階層優勢再生產。當這兩種機制形成合力時,就形成了明顯的教育獲得的階層再生產。
關鍵詞:教育分層;階層再生產;制度性機制;家庭內部機制
作者簡介:高歌,女,1991年生,湖北武漢人,武漢大學社會學系社會學專業2010級本科,從事社會學學習與研究。
[中圖分類號]:G7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2013)-19-0-02
教育獲得與階層在工業化和市場化的社會中呈現出越來越緊密的聯系。布勞—鄧肯模型指出,工業化和技術的發展要求將職業地位作為社會地位的核心,社會選擇的標準將從家庭出身轉變為成就(李路路,2006),并以教育文憑為職業獲得的門檻;與此同時,社會等級秩序并沒有因此而打破,教育反而成為代際繼承或流動的中介,成為不平等傳遞的主要途徑(李煜,2006)。本文接下來將針對中國的情況,對教育獲得階層再生產的宏觀背景及其運作機制進行一一梳理。
一、教育分層的背景:政治與市場的協同進化
中國的社會轉型以國家主導為特征,政治與市場在特定社會條件下是相對獨立并相互作用的,以協同進化的形態表現出來。因此,政治與市場對結構化機制和階層相對關系模式的作用,都應當被納入考察的范圍之內(李路路,2002,2003)。
國家的主導力量將教育分層狀況分成了不同的時期,呈現出從極度不平等向平等化方向演變,再從相當程度的平等到不平等程度逐步增強的發展脈絡(李春玲,2003;楊東平,2006)。在第一個階段,國家通過對意識形態的控制,以家庭成分為標準,提出了面向工農的傾斜性政策;在第二個階段,國家通過對市場的控制而潛在地繼續發揮其作用。在政治干預引發分層狀況不穩定的同時,舊有的再分配體制中的部分精英不僅沒有失去其舊有體制下的統治地位,而是在利益權衡之下會主動地利用新體制來維持優勢(宋時歌,1998;李路路,2002)。
市場化進程一方面打破了原有的結構性分層形態,使得一部分人失去了以往的優勢地位,而另一部分人上升至較高的社會地位;另一方面,市場本身的兩極分化的特性并不能瓦解階層相對關系的不平等,也就是說,盡管處在不同社會階層地位上的人可能會有所變化,但階層分化依然維持著。不僅如此,弱化了政治干預后的市場機制使得分層更加穩定(李路路,2002,2003)。
總體而言,原來優勢階層中的大部分一直都維持著統治地位,而政治與市場的波動將會帶來短距離的社會流動。教育獲得的分層狀況是與之相適應的,即以優勢階層的再生產為主,輔之以短距離的流動。
二、再生產的制度性機制
制度性機制是通過直接配置資源或直接改變機會結構而產生的不平等,包括城/鄉、貧困/非貧困地區,以及其他重要的制度性區隔。這種制度性機制將地理空間上的距離/位置轉換成了一種資源與機會的差異結構,表達的是一種有著更為清晰的邊界和更為嚴格的排他機制的集體排斥(劉精明,2008)。
但這種制度性機制也容易受外部結構變動的影響,國家利益對教育資源分配產生的影響是重要的原因——它既要保證與之結盟的優勢階層的利益,又要保證社會整體的發展。國家與優勢階層的緊密聯盟意味著它會做出有利于優勢階層的制度安排,而對社會整體發展的責任則意味著它必須根據不同階段的實際情況做出不同的決策。因此,制度的穩定性是較弱的(劉精明,2008)。新中國六十余年的教育發展過程,已經充分地說明政策的變動足以帶來幾乎是全局性的變遷(李春玲,2003;楊東平,2006)。
制度性機制對教育獲得階層再生產的解釋力在于,要維護一個既定群體的教育優勢,必須有制度的支持,并且這種制度支持能夠強化教育獲得的階層再生產。但它也因此只能解釋在某一既定時期的教育分層狀況,從一個更長遠的時期來看,它還不能充分說明中上階層在教育獲得中綿延不斷的優勢。
三、再生產的家庭內部機制
在巨大的社會結構變遷中,家庭的內生性資源(劉精明,2008)、文化再生產與資源轉化模式(李煜,2006),是能夠在外界社會力量的變遷、尤其是在市場轉型時期中堅持教育分層的代際再生產的主要力量。
內生性家庭資源包括家庭結構和家庭內部的文化資本(劉精明,2008)。家庭結構中親子互動的缺失會減少教育的人力資本,從而削弱文化資本的傳遞;文化資本則將社會階層結構所賦予的資源內化為個人的修養與品味,影響著家庭教育方式,把教育的不平等轉換為能力上的分異(朱偉玨,2006)。這種資源所產生的不平等效應一般具有更強的持續性和穩定性,即使遇到較強的平等化過程的沖擊,也都有可能在家庭的優勢再生產驅動力作用下得到不斷強化,至少可以維持不變(劉精明,2008)。
在家庭資源的運作過程中,文化再生產與資源轉化模式在市場轉型的背景下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文化再生產模式將家庭的文化優勢轉化為子女的學習能力,進而轉化為教育機會;資源轉化模式則以家庭社會經濟資源換取教育資源,利用了制度設置中的空間(李煜,2006)。應當指出的是,盡管在市場的作用下,對個人能力的考核成為了教育選擇的主流,為底層精英提供了向上流動的機會,但這種個人排斥的后果與整體排斥是一樣的(洪巖璧、錢民輝,2008)。正如布迪厄所指出的那樣,“天賦”這一作為教育和社會體系基石的意識形態是掩蓋階級世襲和遺傳的絕佳手段(朱偉玨,2006)。
家庭內部機制盡管是解釋更長遠的歷史時期內教育獲得階層再生產的主要運作機制,我們也應當看到,如果缺少了制度性機制的輔助,這種家庭資源優勢將在一定時期之內難以得到發揮。
四、總結與思考
目前中國的教育分層發生在以國家為主導的市場轉型的背景之下,政治與市場都對其產生了重要的作用,呈現出以優勢階層的再生產為主,輔之以短距離的流動的形態。我們可以看到,有兩種機制導致了教育獲得的階層再生產。一種是制度層面上的,這種機制通過整體排斥,能夠在一定的時期之內強化此時期內的優勢階層的代際傳遞,但同時也具有不穩定的特征。另一種是家庭層面上的,這種機制把家庭的資源優勢轉化為子女的個人能力,從而潛在地、持續地維持著階層優勢的再生產。當這兩種機制在一定的條件下結合起來時,就形成了明顯的教育獲得的階層再生產。
本文所做的文獻梳理工作主要集中在再生產的運作機制上,在這一方面,一些國內學者已經開始建構相對系統的理論解釋,嘗試從社會主義轉型國家視角出發,與西方的社會分層(包括教育分層)理論進行對話和整合(洪巖璧、錢民輝,2008)。我們還應該看到,當前關于我國社會分層與教育公平的研究是以定量統計的實證研究為主的,這為我們把握宏觀的現實狀況提供了分析材料,但缺乏對具體機制的研究;而上述相對系統的理論解釋,又缺乏將其操作化的測量工具(劉精明,2008)。另外,在樣本的覆蓋面方面,多數研究都是以城市教育為主的(李煜,2006;陳友華、方長春,2007;郝大海,2007),缺乏對農村教育和一些教育新現象(如出國留學、自主招生等)的關注。綜合以上幾點,關于教育獲得的階層再生產還有許多地方值得我們深入挖掘。
參考文獻:
[1]郝大海,2007,《中國城市教育分層研究(1949—2003)》,《中國社會科學》第6期。
[2]洪巖璧、錢民輝,2008,《中國社會分層與教育公平:一個文獻綜述》,《中國農業大學學報》第4期。
[3]李春玲,2003,《社會政治變遷與教育機會不平等——家庭背景及制度因素對教育獲得的影響》,《中國社會科學》第3期。
[4]李路路,2002,《制度轉型與分層結構變遷——階層相對關系模式的“雙重再生產”》,《中國社會科學》第6期。
[5]李路路,2003,《制度轉型與階層化機制的變遷——從“間接再生產”到“間接與直接再生產”并存》,《社會學研究》第5期。
[6]李煜,2006,《制度變遷與教育不平等產生機制——中國城市子女的教育獲得(1966—2003)》,《中國社會科學》第4期。
[7]劉精明,2004,《教育選擇方式及其后果》,《中國人民大學學報》第1期。
[8]劉精明,2008,《中國基礎教育領域中的機會不平等及其變化》,《中國社會科學》第5期。
[9]宋時歌,1998,《權力轉換的延遲效應——對社會主義國家向市場轉變過程中的精英再生產與循環的一種解釋》,《社會學研究》第3期。
[10]楊東平,2006,《從權利平等到機會均等——新中國教育公平的軌跡》,《北京大學教育評論》第2期。
[11]朱偉玨,2006,《一種揭示教育不平等的社會學分析框架——布迪厄的文化再生產理論》,《社會科學》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