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的母親

今年是我母親去世20周年，每每想起母親，一生都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的農村婦女，我就淚流滿面，母親的一舉一動在我眼前不停發晃動，讓我夜不能寐，浮想聯翩。

母親出生在江蘇的農村，到了出嫁的年齡，經外公做主，嫁給了一位當地的地主兒子。結果不到一年，那位地主兒子命短，就命歸黃泉了，由于是在舊社會，母親卻遭到了夫家不公正的待遇，說母親是克夫的命，被趕回了娘家。母親心里的那個苦啊，誰也不知道，也道不清。就這樣，我母親就在娘家住下了，一住就是七八年。就在這個時候，經人介紹，認識了我的父親，父親當時因為妻子病故，并留下了四個孩子，就這樣母親就嫁給了我的父親。

母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家婦女，大字不識一個，但由于受封建倫理的束縛，恪守婦道，在我懂事的時候，只知道母親每天干完這個又干那個。當時除了父親原來留下來了四個孩子，又生了我們四個，八個孩子真夠她忙活的，每次做完飯以后，先僅我們吃，最后才輪到她吃，有時飯都沒了，也就有一點剩湯和著一點鍋巴吃下去，了此一餐。

母親嫁過來的時候，當時我大姐才只有十二歲，最小的才三歲多一點，父親當時常年在外拉板車，也顧不上家里，里里外外全靠母親一個人忙活。當時父親留下的四個孩子中還有兩個是有殘疾的，在這種情況母親無怨無悔地撐起了這個家。

我記得1962年前后，我當時已有六歲了，國家正逢自然災害，全國各地餓死的人不在少數。當時我們家實在沒有飯吃，母親為了一家人的生計，有時挖野菜，有時做糠餅子，當時我還小，餓的只哭，糠餅子不吃，母親急得沒辦法只好出去求好心人討一點稀飯回來，分給我們吃，而自己卻吃野菜和糠餅子

充饑。

有一次，啞巴哥哥突然高燒不退，情況相當緊急，當時父親不在家，母親急的直流眼淚，而且公社衛生院離我們十幾里地，我們當時還小也幫不上忙。最后母親找鄉親借來一輛破板車，拉著啞巴哥哥硬是趕了十幾里路到衛生院，才算救會了啞巴哥哥的性命。

最讓我難以忘懷的是1963年的夏天，當時我只有七歲，我下面的弟弟只有四歲，我小時特別好動好玩，我把他帶到河邊釣魚，結果弟弟掉到河里去了，當時我也嚇傻了，也不知道喊人，等到鄰居趕到救起我弟弟時，弟弟已命歸黃泉。當時父親正在莊稼地里干農活，得知弟弟死后，跌跌爬爬地趕到家里就昏過去了，等她醒來后，一連幾天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當時母親也從外地趕回來了，我們兄妹幾人跪在母親跟前，以及鄰居大嬸等人加之勸說，母親才算緩過氣來。盡管我當時還小，也知道闖了如此大禍，嚇得躲在外面一連幾天都不敢回家，后來大姐、二姐把我領回家，母親見到我，只是淚流滿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由于長期應營養不良，加上身心勞疾，母親患上了胃病，1990年春天我在武漢突然接到弟弟拍來的電報，說母親已查出患了胃癌，并到了晚期，我焦急萬分，并立即趕回家。為了延長母親的壽命，我兄妹幾人決定給母親動一次手術，哪怕延長半年也好。當時母親怕我們花錢，堅決不肯動手術，最后在我們再三勸說下，才同意動手術。我們立即決定，由我把母親帶到武漢大醫院治療。這樣母親就住進了協和醫院，經過一個月的治療，總算拆線出院。但醫生說最多能活二到三年就不錯了，但我們想讓母親多活一天也好。

母親回到江蘇以后，我囑咐弟弟，一定不要再讓母親做事了，可是她一生勤勞儉樸，是一個地地道道閑不住的人，她趁弟弟及弟媳不在的時候，就偷偷地坐這坐那，不到半年癌細胞開始擴散，母親開始到處疼痛，夜不能寐，幾次 送到醫院，醫生都說再不能動手術了，就這樣母親就在這疼痛煎熬中過了兩年多。可以想象這700多個日夜母親是怎樣熬過來的，有多少個夜晚是怎么疼的到天亮的。到了1993年6月，弟弟拍來電報說母親病危，等我處理好單位的事情以后就盡快地趕到家鄉，這時的母親已經氣息奄奄，但仍然對我說：兒啊，是我連累了你，我讓他們不告訴你，他們非要叫你回來。這時的我已淚水滿面，無言以對，緊握著母親枯瘦的手，久久地說不出話來。我回家的第二天傍晚，母親就撒手離開了我們，當時母親只有67歲。雖然母親是一個極其普普通通的鄉下女人，但是她高尚品德十里八鄉的都知道，當她出殯的時候，有很多的鄉里鄉親自動前來幫忙和送葬，作為兒子，我為有這樣的母親感到自豪和驕傲。

母親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她走了，卻給我們丟下了無限的思念，媽媽，您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