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由胡塞爾創立的現象學的“本質直觀”理論為美學研究提供了新的哲學方法論;與此相關,我國明末清初哲學家、美學家王夫之將“現量”這個概念引進美學領域,用來說明審美意象的基本特征,肯定了審美觀照中感性與理性相統一的關系,這在某種意義上與現象學的“本質直觀”相印證。本文試圖用“本質直觀”來簡要分析“現量說”,以求更加清晰地理解兩者之間的聯系。
關鍵詞:現象學;本質直觀;現量說;審美意象
作者簡介:常玉蓮(1987.11-),女,陜西榆林人,西北大學碩士研究生(2011級),研究方向:美學。
[中圖分類號]:B2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1--01
一、胡塞爾“本質直觀”明義
“朝向事情本身”是現象學哲學的基本態度和精神,現象學家們不斷地追問最原本的問題,嘗試最直接的回答?!氨举|直觀”是胡塞爾現象學重要方法之一,最能反映現象學的基本立場,胡塞爾的“本質直觀”是在具體現象中直接領會和把握的直觀法,在本質直觀中使得現象與本質、自相與共相得到統一。胡塞爾直觀的是對象的本質性,不僅朝向本質,且其本身就是本質性,“那些不是思維能力的實事卻在這些思維行為中被構造出來,在它們之中成為被給予性;在本質上它們只是以被構成的方式表現它們自身之所是”[1]。 “直觀”是一種非推理、無中介的直接地看,無需概念、邏輯、推理的確證,它排斥盲目的信仰與獨斷,擱置權威的傳統。“直觀”在胡塞爾思想以至整個現象學運動中居于中心地位。
直觀分為兩種,感性直觀和理性直觀。感性直觀,即直觀的內容和對象都是感性體驗,現象學的直觀完全超越了感性直觀,“在胡塞爾那兒能夠把握本源的東西的意識行為就是直觀。也就是說它是對事物的一種直接的把握方式,”[2]52從而使“直觀”到“本質”成為可能性。何為“本質”呢?“對于這個‘本質’不要作傳統的理解,實際上它是指最關鍵、最獨特的那個東西,不能夠還原為現成實在的對象;它是當場被構成的,又是非常關鍵的、具有普遍意義的”。[2]19對象在認知中構造起自身,事物被給予性的特征使得對象主動地、自然而然地呈現于“我”或“我們”的眼前。我國明末清初的美學家、哲學家王夫之先生有言:“如所存而顯之”。 王夫之一再強調,意象世界“顯現真實”,在意象世界中,世界如它本來存在的那個樣子呈現出來了[3]。王夫之在詩歌審美意象的創造論上提出了“現量說”,其理論與現象學中的“本質直觀”有某些相似之處。
二、“本質直觀”與“現量說”涵義的相通之處
“現量”本是古代印度因明學中的術語,王夫之將此概念引進美學領域用來說明審美意象必須從直接的審美觀照中產生。葉朗在《中國美學史大綱》中對“現量說”作了闡釋,認為王夫之的現量說有三種涵義。在這三種含義的基礎上與胡塞爾的本質直觀有明顯的相通之處:
一是“現在”義,“即景會心”、“因景因情”、“自然妙悟”,即是指由當前的直接感知而獲得的知識,不是過去的印象[2]462?,F象學家要求“回到事情本身”,這意味著我們必須主動、自覺地朝向呈現于我們眼前的活生生的事情本身,要我們自己去直觀對象,對客體的先入之見和事物的先存背景加以忽視、進行“擱置”,這是我們直接感知到的東西,不是過去的印象。
二是“現成”義,即“一觸即覺,不假思量計較。”“現量”是瞬間的直覺而獲得的知識,不需要比較、推理等抽象思維活動的參與[4]462。“本質直觀”是一種直觀地看,是一種非推理、無中介地看,無需概念、邏輯思維,它不是抽象的邏輯進行推演,也不是經驗的歸納,而是用直觀、無中介的方式,如感知、想象等意向行為開啟了審美意象的意義世界。
三是“顯現真實”義,這是現量的現在義與現成義共同結合的結果。就是說現量是真實的知識,是顯現客體對本體的“體性”、“實相”的知識,是把客觀對象作為一個生動的、完整的存在加以把握的知識,不是虛妄的知識,也不是僅僅顯示對象某一特征的抽象的知識[4]463?,F量的“顯現真實義”是要把主體所感知到的物象直觀地顯現出來,把握客觀物象的本來體性,體現物的“自相”,即個性,通過自相來顯現物象的共性?!帮@現真實”完成了現象學“直觀”的目的,即把握了對象的本質,且達到了現象與本質的融合。
三、審美意象在“本質直觀”與“顯現真實”意義上的完滿呈現
個別直觀以本質直觀為基礎,即作為個體的自我在進行意向活動時,一個直觀包含著另一個直觀,沒有一個人因為不能知道樹的概念而認識到直觀到一棵存在著的、真正的個別的樹,正如我們無從知道審美對象的客觀性而不能顯現“真實義”。對一個事物的感知把握了“切中性”,也把握到了意識對象的整體性,把握了審美意象中貫通成為一個整體“血脈”,審美意象才是一個血脈貫通的活生生的整體。
由于“現量”在“顯現真實義”這一層面上達到了現象學意義上的“本質直觀”,也使得審美意象在“情”與“理”中得到完滿實現。為此,對審美意象完滿呈現的深層意義稍加闡述是必要的。“顯現真實”是說審美感興中所產生的審美意象,不僅僅限于顯示客觀事物的外表情狀(“物態”),而要顯示內在規律(“物理”),這正是現象學中從感性直觀向本質直觀的擴展。例如王夫之對鮑照《登黃鶴磯》評道:“木落固江渡風寒,江渡之寒乃若不因木葉。試當寒月臨江渡,則誠然乃爾!故經生之理不關詩理,猶浪子之情無當詩情。”[4]其意思是說鮑照這首詩的審美意象雖然不能用邏輯概念來分析,但是它仍然是合“理”的,這種“理”是在認識中構造起自身,是處在當時情境中通過直接審美感興所把握的理,是當下的自我顯現的“理”。這就使得審美意象在感性的“情”中與把握到的“理”和諧統一起來,使對象在其“被給予性”中達到“現象”與“本質”的自然而然的結合,在活生生的現象中、在深切的情境中把握到了對象是其所是的“本質”。
綜上所述,胡塞爾的“本質直觀法”與王夫之的“現量說”確實有著某些相通之處,二者均強調主體空間上的在場性和時間流中的當下性。用王夫之的“現量說”在“現在”、“現成”、“顯現真實”這三方面涵義與“本質直觀”相聯系有助于理解現象學的博大精深,同時將西方現象學的理論用于解讀“現量說”是對王夫之審美意象理論的深化。
參考文獻:
[1] 埃德蒙德·胡塞爾.現象學的觀念[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第60頁.
[2] 張祥龍.現象學導論七講[M]. 北京:團結出版社,2003.
[3] 葉朗.中國美學史大綱[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
[4] 葉朗.美學原理. [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第68頁.
[5] 埃德蒙德·胡塞爾.邏輯研究·第二卷[M].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9:第3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