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義山詩與夢窗詞相似風格的原因

摘 要：李商隱和吳文英在詩詞創作中有著風格和情感上的相似性，本文便是針對其相似進行原因的探討，分別從時代、詩詞發展、個人角度入手，以期簡單梳理二者風格形成原因。

關鍵詞：義山詩；夢窗詞；風格；原因

作者簡介：楊陽，女，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1-0-01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集部五十二》中有：“詞家之有文英，亦如詩家之有李商隱也。”這便可看出對二者的比較研究自古已有之。李吳二人在風格和情感上都表現出一種幽深綿邈、朦朧細膩的特征，二者都用大量的愛情詩詞描繪了一種幽微的意境，在遣詞排句、意象選用等方面皆有著相似性，而造成這樣的特點，其中定有著從時代到個人幾方面的原因。

一、時代因素

李商隱和吳文英都生于朝代的晚期甚至末期。唐朝晚期時藩鎮割據、黨派互爭，南宋本就偏安一隅，宋末更是內有宦官當權、外有他族入侵，在這樣衰敗的大時代背景中，二者的詩詞也常帶有或濃重或隱約的愁緒情思。又因二者同屬政治失意之人，長期于游幕之中，處政治邊緣位置，從未進入權力核心階層。李商隱詩中有多首對當朝皇帝、高官的不滿和諷刺，同時又自嘆“淪賤艱虞多”的悲苦遭遇，在詩中更善于抒發人生感慨；而吳文英相比之下似乎更是只能將抱負寄托于山水游歷之中，而在詞中也常有因如此世事而發出的感慨悲嘆。

在時代的政治因素影響下，時代的文化因素也直接影響了二人的創作，從盛唐到晚唐，對政治失望，開始轉向對內心世界、日常生活的關注，詩歌開始注重細膩朦朧的感受的探尋；而這也直接影響到宋代，從宋代的山水畫中的詩意朦朧美和注重細節等特點便可看出一二，宋代的整體似乎又重復和發展了唐代的時代文化風貌，至宋末又一次地開始注重細膩深摯的情感。在這種形式下，李商隱和吳文英風格的相似便不難得出原因。不過按照離自己所處朝代滅亡時間來看，吳文英要更近一些，所以在其作品中更加哀傷，也更加將自身情緒注入日常生活、閨閣情思、戀愛贈別等方面，可以說這種悲嘆是越沉痛越隱蔽于詞中的。

二、詩詞發展的必然

李商隱和吳文英分別處于唐末、宋末這樣的詩詞繁盛時代末期，前人的作品雖留給其可繼承的佳者甚多，然也限制了二人在詩詞的創造性。而李商隱繼承了其中的佳者，其中尤以杜甫和李賀為主，其早期的詩歌中此二人的詩風痕跡尤為明顯，后來逐漸加以自身的經歷、情感和特色，并將其二人的風格相融，故形成了義山詩朦朧隱晦、綿邈深遠的風格。而詞發展至夢窗，各種詞風已基本完善，夢窗不僅是繼承了柳永、周邦彥、姜夔的詞風，更融入了唐代的風韻，亦包括李商隱和李賀，故其詞風更加沉摯密麗、秾艷晦澀。

另外，二者繼承他人的不止是風格，更常在作品中引用、化用前人的詩句。如義山《屏風》“六曲連環接翠帷”乃是化用李賀《屏風曲》“團回六曲抱膏蘭”，夢窗詞《唐多令》“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化用了辛棄疾《丑奴兒·書博山道中壁》“卻道天涼好個秋”和范仲淹《蘇幕遮》“明月樓高休獨倚”兩句。另外夢窗也曾化用義山詩句，如《解連環》“翠冷紅衰”便是化用《贈荷花》“翠減紅衰愁殺人”等等。然就是二人喜化用前人詩句的特色，雖使詩詞添了許多厚重感，卻也造成了“一篇<錦瑟>解人難”的隱晦、晦澀的弊病。

詩詞發展至這二位大家時，詩詞的基本格律已經十分成熟，詩詞史的內部發展已由對詩詞結構的完善，轉而變成對詩人內心情感和意境的表達。

另外，在晚唐時期已出現詞，這對李商隱也有一定影響，正如劉學鍇和余恕成在評《燕臺詩四首》時所說：“其實不獨聲調，其內容、意境、情調、意象、辭采，均已極近于后來之詞。”[1]詞所具有的要眇宜修的朦朧幽微之特質，正恰切合義山詩的詩風，而這也是詞的發展內在要求所致。至吳文英，詩詞發展幾近完備，夢窗吸取其中佳處，他不僅繼承清真，更是時有唐詩的痕跡，如《浣溪沙》“落絮無聲春墮淚，行云有影月含羞”已含有詩境。一定程度上來說，可謂“李詩有詞格，吳詞含詩風”。

三、個人審美情趣

作者風格不同的最重要因素便是個人的審美情趣，它直接決定了情感和事件在作者筆下的表現力。從李商隱和吳文英的個性上來說，二者都屬于重情至性之人。李商隱寫有多首贈別詩和悼亡詩，而吳文英多首詞里也都有對姬妾的思念和對友人的回憶。而正是這些情感，使二位作者在創作時首先發現心里的綿密之意，從而將其或傾注于外物，或直接抒懷，故使詩歌顯得朦朧綿密。

從審美情趣上來說，李吳二人都有一種悲劇心理觀照。二者的這種悲劇心理觀照不僅與所經歷的悲苦身世與凄涼情事有關，也是其內心深處對外事外物敏感細膩感受的體現。但李吳二人都不是簡單地將自己的悲哀苦悶直接訴諸詩詞之中，而是將真切感人的情思加以提煉，使其具有高度性和廣泛性，所以才具有了普遍的悲劇觀照。另外，兩人都將這種悲劇情懷加以主觀化，使詩詞中的物與景都具有主觀情感，正因如此，讀者讀來才更覺深遠朦朧之美，更能感受其中的悲思之意。

而在悲劇氛圍的營造上，二者也并不完全相同。李商隱將自身的情緒散發在詩中，卻具有一種溫和綿柔之力、哀而不傷之感，正如《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袞》“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在描繪凄清悲思的情與境時懷有一絲希望和對悲哀思緒的自我釋懷。但吳文英則是深深沉迷其中，不知如何排遣，更具有一種哀慟與沉郁之情，如《唐多令》“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此語乃本是具有一絲玩味之意，詞人將“愁”字拆成“心上秋”三字，但正是連這種玩味之語都寫得如此愁苦，可見其心中的悲痛。

而這種不同也和二者的思維方式、思想經歷有關。李商隱曾有學道的經歷，故其在思考時有著潛在的道家意識，詩中不僅有綿邈的情感、身世的感慨，更有對自己的思悟，較夢窗自多了一分脫透、超然之意。而夢窗則在作詞時講究字字有來歷，這使其詞中典故、詩句堆疊，故顯晦澀，但這也加深了其詞的厚重與沉郁，細細研究其詞，又會發現沉郁氛圍下有潛在的幾分飄逸，這使其沉郁幽邃的風格顯得更有韻味。

總之，二者在創作中形成相似風格的原因，有著某種程度的特定性，正如前文所提時代因素、詩詞發展、個人審美情趣等，而針對于政治、愛情等不同詩詞的不同特點，還需更為深入研究。

注釋：

[1] 劉學鍇、余恕成. 李商隱詩歌集解[M]. 北京：中華書局，2004.

參考文獻：

[1] 劉學鍇、余恕成. 李商隱詩歌集解[M]. 北京：中華書局，2004.

[2] 吳蓓. 夢窗詞匯校箋釋集評[M].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

[3] 趙慧文、徐育民.吳文英詞新釋輯評[M].北京：中國書店，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