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為一種身份的代表,刀劍被高適隨時佩帶左右;作為詩歌意象,刀劍也經常出現在高適的詩中。可以說,刀劍熔鑄了高適對朋友的深情,對功名的向往,是他內心的支柱,甚至成了他人格的一個縮影。本文試圖從這一意象出發,探討高適詩中刀劍意象的內涵。
關鍵詞:刀劍;意象;詩歌風格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1-0-01
詩的意象和與之相適應的詞藻都具有個性特點,可以體現詩人的風格。一個詩人有沒有獨特的風格,在一定程度上即取決于是否建立了他個人的意象群。[1]高適詩歌風格的形成是離不開他詩中經常出現的刀劍意象的。刀劍意象給他的詩歌帶來了剛毅堅韌的精神,寧折不屈的氣骨,也帶來了慷慨坦率的風度。他的詩句常常就像拔劍出鞘般一吐而出,直抒胸臆。
一
刀劍首先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往往是游俠之士的標志,高適身上也有一種俠氣。朝廷文官以筆為業,而在邊塞打仗的戰士們則操刀為生。盡管高適說自己“二十解書劍,西游長安城”,但是“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比起科舉,邊塞立功是更受高適推崇的入仕方式。游俠歷來的輕生重義歷來為民間稱道,司馬遷也在《史記》中特意為游俠列傳,肯定它們身上那些儒生鮮有的珍貴品質。俠客獨立不羈的個性,豪邁跌宕的激情,以及如火如荼飛揚燃燒的生命情調,確實是令文弱書生心馳神往的。[2]
二
在高適有些詩中,刀劍是功名的象征,代表殺敵的能力,勇武的膽量。將士們憑借它獲取獎賞,實現功名。求仕和不得重用,通常與劍的兩種形態相關——拔劍出鞘與劍斂匣中[3]。高適在哥舒翰的幕府里得到賞識后有“淺才登一命,孤劍通萬里”的雄豪歌吟,盡管以“淺才”表達了謙虛,但“孤劍通萬里”正表明才華得到施展,將入仕的得意心情一瀉千里地抒發出來。
當所遇見的困難有希望克服,便產生了浪漫主義。當所遇見的矛盾難以解決時,就容易產生現實主義。浪漫主義是富于朝氣的,而現實主義是長于觀察的。[4]
在人生的前50年,高適的抱負總是受挫,難以實現,但是他從來不肯放棄,無疑是富有這種“浪漫主義精神”的。他在仕途不順時也常發發牢騷,“微效倘不遂,終然辭佩刀”,以“辭佩刀”代指自己辭官歸隱的想法,這里的刀依然代表世俗功名。
三
刀劍還是友情的紐帶。如上所說,刀劍賦予高適的任俠之風使高適有一種俠義精神,他重視那種朋友之間的肝膽相照。“未知肝膽向誰是,令人卻憶平原君”正表明對這種朋友的向往。但在涉及友情的詩中,刀劍更多地代表高適與好友的共同理想。友情貴在志同道合。李白與高適、杜甫同游時便寫下了“余亦東蒙客,憐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的詩句,可見文人之間精神上的共鳴、默契使他們甚至不分你我。當自己與朋友有了共同志向,對朋友的勉勵也就像是對自己的勉勵,“離魂莫惆悵,看取寶刀雄”,這種友情純粹而真摯。
唐朝的疆域空前遼闊。朋友一旦分離,常常數月數年才可再見。高適的眾多送別詩展現了他與朋友的深厚情誼,“曾是不得意,適來兼別離。如何一尊酒,翻作滿堂悲”。一個人但凡在自己郁不得志時恰逢有著共同志向的知己,便能尋求無限安慰,獲得無限的精神鼓勵。因此,分離也更加令人傷感。而這種時候刀劍也往往在場。“從軍借問所從誰?擊劍酣歌當此時”,擊劍酣歌使他們共同的娛樂活動。“逢君說行邁,倚劍別交親”,分別的時候也是以劍為見證的。
四
更進一步分析,刀劍在高適詩中便可算作精神支撐了。刀劍剛開始只是融入高適的生活,后來則進一步融入了他的精神世界,支撐著他實現抱負,不斷追尋生命價值。在“倚劍對風塵,慨然思衛霍”,“誰憐不得意,長劍獨歸來”,“倚馬見雄筆,隨身唯寶刀”中,劍還是作為功名的象征來支撐他的。但是在“暮天搖落傷懷抱,倚劍悲歌對秋草”中,他對人生有了更大意義上的感觸,刀劍的堅硬、力量成為了一種他向往的人生態度。在詩歌中他常常“倚劍對風塵”,在人生失意時他又與劍為友,恰恰是靠著一種刀劍般剛毅的品格面對挫折的。
到最后,刀劍與詩人融為一體,成為詩中詩人形象的人格特征:豪邁而深沉。刀劍作為一種冷兵器,成形之前就必須經過一番熔煉澆鑄。正是高溫、錘煉、打磨使刀劍變得堅硬而鋒利。同樣的,高適在經歷世事之后情感的深沉積淀成為了他豪邁的基礎,使他的詩風格充實,雄壯,又富于力量。
高適并非遲鈍,而是不拘小節。正如古人所評:“高常侍詩有雄氣,雖乏小巧,終是大才。”草原上騎馬馳騁的胡兒,塞上悠揚婉轉的笛聲他也能體貼得細致入微。然而更多時候,生活的情趣、生活的瑣碎只被他默默裝在心里,“豈不思故鄉,從來感知己。”他的詩中是很少看見有關生活感情的抒發。或許在他看來,這些日常生活的感情不值得過多關注,只有當受到他最在乎的功名之事的觸發之后,才會一并轉化為汪洋飽滿的情感發泄出來了。于是,很少思念故鄉的高適在除夕夜想到自己尚未功成名就,也發出了“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的嘆息,在看清邊塞生活包含的殺戮、殘酷之后發出“為問邊庭更何事?至今羌笛怨無窮”的悲涼感慨。
真正的豪邁背后往往是深沉。“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是高適的豁達高唱,然而這背后有沒有一絲勉為其難呢?“莫愁”正是因為心中有難以排遣的愁。對離別的豁達正體現了他內心對朋友的極度不舍。果真天下皆識君嗎?他心里是很清楚的。“京洛多相識,誰能憶左思?”當高適的愁積淀到深厚時,它才能一發而為雄壯的高唱。
五
高適詩中的刀劍意象,對他詩歌慷慨多氣,氣骨瑯然的風格是大有貢獻的。高適向往的是揮劍時的瀟灑,是張揚個性的快感。刀劍所象征的遠大抱負為他的詩歌帶來了一種昂揚闊大的胸懷。但同時,刀劍意象的大量使用使他的詩歌有著很強的政治色彩。
在《百年徘徊——初唐詩歌的創作趨勢》中,袁行霈認為,初唐的詩人沿襲南朝詩人的老路,過分注重詩中的聲色,而忽略性情,直到陳子昂才扭轉這種局面。然而,陳子昂又過于強調性情的一面,而忽略了性情與聲色的統一,其詩以理勝情,以氣勝辭,所以他沒有真正解決問題。某種程度上,這種評價也適用于高適。
“柳色驚心事,春風厭索居。”春風柳樹常常引起的是愉快,或是人送別之時的不舍,卻很少能引起人的厭煩之感,從中可見高適的主觀性有多強了。這或許沒有影響到他的藝術風格,卻使他的創作類型不夠豐富,視野不夠開闊,影響了整體的藝術風貌。
參考文獻:
[1] 袁行霈,中國詩歌藝術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6月第一版
[2] 花志紅,論高適的任俠之風,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11年11月
[3] 陳可,唐詩中的劍意象初探,語文知識,2012年第4期
[4] 林庚,唐詩綜論第6頁,商務印書館,2011年11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