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越”類程度副詞的形成過程

摘 要：“越”類程度副詞經歷了一個漫長的形成過程。在形成過程中，語義基礎是“越”類程度副詞形成的基本條件，句法位置是其形成的決定性條件，語用因素其形成的外部條件。

關鍵詞：“越”類程度副詞；語義基礎；句法位置；語用因素

作者簡介：張洪健，四川外國語大學留學生部教師，研究方向：漢語本體及對外漢語教學。

[中圖分類號]：H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0--02

“越”類程度副詞，指的是現代漢語詞匯中構詞語素含有“越”的程度副詞，常見的“越”類程度副詞主要有“越、越發、越加、越…越……、越來越……”等。一個副詞的形成，不是偶然的，而是由各種條件決定和促成的。決定和促成“越”類程度副詞的形成主要有三個因素：語義基礎、句法位置、語用因素。其中，語義基礎是“越”類程度副詞形成的基本條件，句法位置是“越”類程度副詞形成的決定性條件，語用因素是“越”類程度副詞形成的外部條件。

一、語義基礎

江藍生指出：“詞義的演變、虛化，也會引起詞的功能的改變，使之用于新的語法位置、結構關系上，從而產生一個新的虛詞。”高育花在《中古漢語副詞研究》中也曾指出：“語義基礎是副詞形成的基本條件，這對于那些直接由實詞虛化而來的副詞來說，表現得尤為明顯。”單音節程度副詞“越”的形成與實詞“越”的語義有著密切的聯系。

《說文解字》：“越，度也”，表明實詞“越”最初的意思是“跨過、經過”。例如：

（1）子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左傳》）

后來“越”由“跨過、經過”之意進一步引申為“超過、超越、超出”，表示超出某種規定或范圍，帶有比較的語義特征。例如：

（2）其罪典冠，以為越其職也。（《韓非子》）

（3）聞道偏多越水頭，煙生霽斂使人愁。（嚴武《題巴州光福寺楠木》）

例（2）“越”為動詞，意思為“超出”，表示超出某種規定，例（3）中“越”為動詞，意思為“超越”，表示超過了某種程度，都有“比較”的語義特征。單音節程度副詞“越”也包含有比較的語義特征，這一點表明帶有“比較”的語義特征是單音節程度副詞“越”實現語法化的語義基礎。

“越加、越發、越…越…”這幾個程度副詞是在單音節程度副詞“越”的基礎上產生的，主要表現在它們與其構詞語素之間在意義上存在著密切的聯系。我們以程度副詞“越加”為例加以說明。

“越加”由構詞語素“越”和“加”復合而成，“越”和“加”均可用作程度副詞，有“更加、愈加”之意。例如：

（4）更將外面事物搭載放上面，越見動不得。（《朱子語類》）

（5）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孟子·梁惠王上》）

“越加”用作程度副詞，也表示 “更加、愈加”之意，是二語素語義復合而成的，應該說它和程度副詞“越”“加”在語義上有著密切的聯系。

二、句法位置

句法位置是促成副詞形成的決定性條件。對于一個詞、一個短語或者是某種語法成分，如果它經常處于謂語之前（一般充當狀語），那么它就很有可能發展成為一個副詞；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一個語法成分要演變成副詞，則必須是經常處于核心謂語之前。

“越”由動詞虛化為程度副詞，除了具備表比較的語義特征外，更重要的是它的句法位置，即“越”能處于而且經常處于句法結構中的謂語之前，在句子中充當狀語，對謂詞性成分起修飾作用，只有這樣，它實在的詞匯意義才會逐漸虛化，漸漸成為一個副詞。例如：

（6）遍覽八纮而觀四荒兮，朅渡九江而越五河（《史記·司馬相如列傳》）

（7）斯文散都邑，高價越玙璠。（杜甫《贈蜀僧閭邱師兄》）

（8）大處正不得，小處越難。（《朱子語類》）

例（6）中“越”用作動詞，在句子中作謂語，和“五河”一起構成“動賓”句式。例（7）中“越”用作動詞，在句子中作謂語，它用在兩個非表處所的名詞性成分之間，表示主語在某種方面超過賓語。例（8）“越”用在謂詞性成分“難”之前，它用來修飾“難”，表示“困難”的程度，這種程度是通過“大處”和“小處”的比較顯現出來的，“越”成了一個含有比較、增加義的程度副詞。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發現實詞“越”最初在句中作謂語，后來逐漸不再充當謂語，而是依附在謂詞性成分之前，充當句中謂詞性成分的修飾語，“越”表“跨越、超越、超過”的實義逐漸削弱，發展為一個帶有比較義的表示程度的獨立的義項，位于謂語的前面。詞匯意義的弱化、句法位置的粘著，使得“越” 最終由動詞虛化成了一個程度副詞。

又如“越加”，它是由程度副詞“越”、“加”同義復合而成，是在單音節程度副詞“越”產生以后才出現的。單音節程度副詞“越”和“加”本來就是程度副詞，在結合成為雙音節程度副詞之前，它們均只能依附在謂詞性成分之前，充當謂詞性成分的修飾語。在線性序列上相連出現時，它們也就只能并列地出現在狀語的位置，這種位置也決定了它們在結合成詞以后也只能用作副詞。

再如“越……越……”，它是由單音節程度副詞“越”組合而成。“越”本來就是程度副詞，它只能依附在謂詞性成分之前，充當謂詞性成分的修飾語。單音節程度副詞“越”句法位置的粘著決定“越……越……”了只能出現在在謂詞性成分之前，充當狀語，主要用作程度副詞。

三、語用因素

楊榮祥指出：“語用因素不能直接促成副詞的形成，也不是每個副詞的形成都明顯而直接地受語用因素的影響。但有些副詞的形成，卻與語用因素很有關系。” “越”類程度副詞中某些副詞的最終形成，一定程度上與語用因素有關。下面我們以“越發”的產生加以說明。影響程度副詞“越發”產生的語用因素中最重要就是語言規則的類推作用。

程度副詞“越發”它是由程度副詞“越”和動詞“發”這兩個語素構成的，構成“越發”的兩個語素“越”和“發”它們之間并沒有直接的結構關系，兩個語素都可以單獨使用。

“越”和“發”之所以凝固為一個程度副詞，最重要的是它受到了程度副詞“益發”類推作用的影響。吳福祥指出：“類推（analogy）是語言中一種重要的語言演變機制。” “類推是指一個結構式在不改變底層結構的情況下表層形式發生了變化。 “類推的源動力常常為業已存在的一個范式句法格式。”[1]程度副詞“益發”始見于元代，它比 “越發”產生時間要早[2]。這樣從程度副詞“益發”到程度副詞“越發”就具備了類推的源動力。但僅具備源動力是不行的。“類推的甲、乙必須是詞義、語法性質相同或相近的兩個成分。”[3]程度副詞“益發”由程度副詞“益”和動詞“發”這兩個語素構成。由于單音節程度副詞“益”和“越”二者的詞義相同，都表“更加”之意，語法性質也相同，都放在謂詞性成分之前，充當狀語。滿足了以上兩個條件，由程度副詞“益發”類推到“越發”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其類推軌跡如下圖：

四、小結

“越”類程度副詞經歷了漫長的形成過程，語義基礎、句法位置、語用因素是促成“越”類程度副詞形成的主要機制。其中語義基礎是“越”類程度副詞形成的基本條件，句法位置是其形成的決定性條件，語用因素是其形成的外部條件。

注釋：

[1]石毓智，李訥《漢語語法化的歷程——形態句法發展的動因和機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

[2]武振玉.古代漢語中雙音程度副詞的產生與發展.新疆師范大學學報，2005，（2）.

[3]譚慧.漢語語法化及其原因的探討.南方論刊，2007，（5）.

參考文獻：

[1]高育花.中古漢語副詞研究.黃山書社，2007.

[2]石毓智，李訥《漢語語法化的歷程——形態句法發展的動因和機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3]吳福祥.漢語語法化研究.商務印書館，2005.

[4]楊榮祥.近代漢語副詞研究.商務印書館，2005.

[5]譚慧.漢語語法化及其原因的探討.南方論刊，2007，（5）.

[6]武振玉.古代漢語中雙音程度副詞的產生與發展.新疆師范大學學報，2005，（2）.

[7]吳福祥.漢語語法化研究的當前課題.語言科學，2005，（2）.

[8]吳福祥.漢語歷史語法研究的目標.古漢語研究，20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