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當代文化社會學將文化與社會結構看作相互交織的實體,并賦予文化與開放的意義,從而構了一個控制—遵從(合作)—反抗的實踐等級序列。在這個等級序列中,文化生產理論認為,用于生產文化符號因素的社會安排影響著被生產出來的文化因素的本質和內容,呈現在文化產品中的藝術事實上是在生產鏈條的各個環節中被權力層層建構與剝奪的藝術。文化接受理論則指出文化的接受由實踐而來,具備一定的反抗性;但另一方面,消費市場卻使消費者的批判意識退化為消費觀念,從而削弱了大眾文化促進民主的效用。
關鍵詞:文化生產;文化接受;權力;反抗
作者簡介:高歌(1991-),女,湖北武漢人,武漢大學社會學系社會學專業2010級本科,從事社會學學習與研究。
[中圖分類號]:G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0--02
自經典時代起,文化就常常被看做是社會學研究的邊緣性問題,無論從哪方面看,文化都只是結構不起眼的配角;但是,在現代社會中,僅僅把文化當做構成社會互動所依賴的潛在的假設和期待是不夠的,因為今天的文化幾乎全都體現和構成于作為明確的社會建構或社會產品的文化,也即“記錄的文化”。記錄文化在20世紀中在數量和影響上的巨大增長極大地改變了現代社會的性質。在這個社會中,文化日趨多樣化,可以以很多不同的方式來理解,已經無法將其用作解釋社會結構的一個單一的變量(克蘭,2006)。
以后現代主義為征候的世界觀的改變提高了文化問題在整個學科中的突出性,這種變化促成了對于社會學思想中長期存在的一個問題的重新思考:究竟應該怎樣來認識和概括結構和文化的關系?當代文化社會學以社會建構論的研究取向回答了這個問題,傾向于將文化和社會結構看做是相互交織的而不是彼此分離的實體;同時,文化被理解為是開放的,有很多可能的結果,無法用傳統的因果概念加以分析。圍繞著文化與社會結構的關系這一核心理論問題,本文以文化產品為切入點,建立一個控制—遵從(合作)—反抗的實踐等級序列,其間以強勢-弱勢、主體-客體為分析變量。
一、物質文化產品的社會學意義
科學和技術已經成為(后)現代工業化文化的核心,科學和技術的權力不僅來自于知識系統,而是更多地來自于物質實踐系統。由此產生的物質文化對于社會過程(生產、分配、消費、對物本身的設計和使用)具有重要的作用。
如果我們把物質文化產品當做人類生活中的客體,從較為微觀的層面來說,物質文化促進人們的聯合,使人們的生活便利,并在此基礎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在這個意義上,物質有時能夠成為塑造人類關系的中心,也正因為如此,物質文化的后果并不限于實用的方面,而是進入了更大的社會建構系統——一個用于維持、組織和改善人類生活的人造環境的生產。從而現代國家的政治權力也進入了物質文化產品的視野:國家集中化的政治權力被視為十分重要的一種物質操縱行為,它使用自然世界形成一種國家權力的物質文化,圍繞這一新的物質文化,一整套新的社會關系能夠被建立。統治的政權常常擁有一種物質維度,它有助于通過那些超越了明確的政治制度直接影響的生活領域來分配權力(福柯,1997)。
由此便引發了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物質世界是如何被動員去構造生活方式的?這個問題將物質文化產品從客體性導向了主體性,強調主體在文化生產中的積極參與和對社會結構再生產的創造性貢獻,“實踐”成為分析的重點(薩林斯,2002)。文化制造物的社會建構必然包含實踐的生產,后者反過來通過制造物的品質方面來表明文化領域的邊界和作者的社會地位,從而制定了它們自身在更廣泛的社會情境中的地位。在此,物質文化產品成為了一種社會標記,由行動主體將其內化為慣習,并把這種社會標記再生產下去。
物質文化產品的社會學意義就在于,物質不是外在于社會的,它的創造、使用和意義都必須放在社會過程中才能夠得到理解,文化主體在物質文化產品中得到了展現:文化主體的生產實踐制造出符合需求的產品,賦予這些產品以意義,并在實踐中自我定位;由于這些自我定位常常是帶有等級序列的,權力就進入了產品的社會構建,并借助物質文化的分配差異構成了制約主體能動性發揮的“客觀社會結構”,物質文化再度成為一個客體性的事物;主體的能動性盡管受到了制約,但同時也會以遵從、合作或是反抗的形式再度展現出來,再生產或是修正社會結構。
二、生產透視法與文化生產的等級序列
現代社會越來越細致的分工使得文化生產成為了一個集體協作的鏈條。在這個鏈條中,用于生產文化符號因素的社會安排影響著被生產出來的文化因素的本質和內容,文化符號被明確的社會、政治、經濟環境所限定的具體處境蓄意地構成。生產透視法從作者、營銷者、管理者集體行動的角度研究了文化的內容是如何被創造、分配、估價、傳授和保存它的社會環境所影響的(史密斯,2008)。
生產透視法從市場結構、報酬結構、守門人和決策鏈條、創造性工作者的職業生涯以及為創作提供方便的結構條件六條路徑出發,將文化生產的因果關系和進程歸結到具體的機構與行動者身上。在這個過程之中,藝術的自主性受到了質疑,呈現在文化產品中的藝術,事實上是在生產鏈條的各個環節中被權力層層建構與剝奪的藝術。在極端的情況中,文化產品既不屬于創作者,也不屬于接受者,而屬于理性化的、充滿利益斗爭的生產市場(克蘭,2006)。
在生產透視法所隱含的等級序列中,生產市場是優勢方,創作者和消費者處于弱勢。生產市場積極地建構文化產品的社會意義,而創作者和消費者相對被動地接受。這種等級序列中的權力實施不僅僅涉及制度的、組織的具體操作,還涉及社會階層地位、性別、種族、社會價值觀等等一系列宏觀層面。
當然,生產透視法并非完美無缺的分析模型,它在關注生產機制的同時將“文化”帶離了文化社會學,忽視了文化產品的創作者和接受者的主體能動性(克蘭,2006)。
三、文化接受理論、文化消費與公共性
相對于文化生產理論,文化接受理論更加強調受眾的自主性:受眾不僅僅是被權力塑造的,同時還是能夠主動地對文化產品進行自我解讀以滿足自我需要的。在文化接受理論中,創作者和接受者被擺在了突出的位置,成為文化客體與社會之間的中介。
文化接受被視為一項積極建構新文本的活動。符號權力盡管為文化精英所掌控,文化的接受卻必須經過實踐,這種實踐需要不同階層的人們調動他們自身的文化資源。從而,文化精英的文化接受能夠幫助鞏固社會的不平等,普通大眾則可以通過挪用或推翻文本本身的意義來獲得自我滿足——意義和信息不是被簡單地傳遞,而是被生產出來的,也就是通過實踐而來。受眾的自主性就體現在這里。通過這種自主性,社會結構中的強勢方繼續處于控制地位,弱勢方也能夠對文化產品做出他們自己的解讀,從而反抗他們自己的社會處境(利文斯通,2006)。當然,我們也必須承認,“實踐感”本身就是有等級序列的,因而這種自主性本身就隱藏著被客觀化了的社會結構,這樣一來,受眾也有可能主動地遵從于文化精英所設定的符號權力。
正是因為看到了文化接受的自主性,大眾文化被視為一個符號的戰場,一套抵制壓迫的系統和手段,似乎大眾文化能夠擔當起進入社會公共領域、促進民主的重任(費斯克,2006)。的確,大眾能夠將自身的實踐融入文化產品之中,在一定程度上形成批判性反思;同時,在針對文化產品的交流當中,能夠將私人個體的主體性融入到公共性之中,話題被世俗化,并形成不同于舊的等級秩序的新的交往方式和新的秩序。在此,與公眾相關的私人性的經驗關系進入了政治公共領域,這將推動社會民主進程(哈貝馬斯,1999)。
然而,當大眾文化身處于消費市場時,批判意識逐漸轉化為消費觀念,在消費者的意識中制造出市民私人性的假象。消費者的主體性退至娛樂領域,表現出雷同的消費趣味,乃至于主動放棄了他們在更大的社會結構中的能動作用(哈貝馬斯,1999)。
參考文獻:
[1]克蘭,2006,《文化社會學——浮現中的理論視野》,王小章、鄭震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
[2]福柯,1997,《權力的眼睛——福柯訪談錄》,嚴鋒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3]薩林斯,2002,《文化與實踐理性》,趙丙祥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4]史密斯,2008,《文化理論導論》,張鯤譯,北京:商務印書館。
[5]利文斯通,2006,《理解電視:受眾解讀的心理學》,龍耘譯,北京:新華出版社。
[6]哈貝馬斯,1999,《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曹衛東譯,上海:學林出版社。
[7]費斯克,2006,《理解大眾文化》,王曉玨、宋偉杰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