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新建本科院校高等工程教育的若干思考

摘 要 工科是我國高等教育中規模最大的學科門類，也是新建本科院校的主要學科門類之一，新建本科院校開展高等工程教育，需要認真反思工程教育中“專”與“通”的問題，審慎看待“大工程觀”和“回歸工程”的呼聲，重視工程意識和工程職業道德的養成，科學把握本科生的發展后勁和創新性，強化合作教育，努力形成個性化的高等工程教育特色。

關鍵詞 新建本科院校；高等工程教育；特色；應用型人才

中圖分類號 G64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3）16-0030-05

高等工程教育是現代高等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我國工業化和現代化進程的不斷發展，高等工程教育的重要性越來越突顯。我國高等工程教育規模世界第一，工科門類的招生數、在校生數和畢業生數都超過了全國普通高等教育總數的1/3[1]。近年來，高等工程教育領域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都在不斷加強。在實踐探索方面，比較有影響的改革有兩項：一是自2005年開始[2]，我國高等教育界開始引入CDIO工程教育模式，其后又開展了CDIO工程教育模式與實踐課題研究，目前已有兩批共39所高校參與該試點項目。二是教育部于2010年開始實施卓越工程師教育培養計劃，目前共有兩批194所高校參與該計劃。前者引入國際工程教育的最新理念和模式，后者的本土色彩更加明顯。同時，不少高校特別是新建本科院校在應用型人才培養的總體框架下，對高等工程人才培養進行探索，取得了一定的成績。2013年，我國新建本科院校已達346所，這些院校大多以培養應用型人才為主，工程教育改革是新建本科院校教育教學改革的一個重要方面。這些院校舉辦本科層次工程教育的時間不長、經驗相對不足，因此比較重視借鑒他人的成功經驗，而理論和理念方面的反思則相對不足，深刻影響著工程教育的發展方向及實施方法。

一、關于工程教育中的“專”與“通”

高等教育是專業教育，這是高等教育區別中小學教育的一個顯著特點。我國歷來重視“人的全面發展”，“全面發展”作為教育的指導思想、方針或目標貫穿于各級教育。在高等教育領域，“全面發展”的追求也從未消失。在高等教育主要還處于“精英教育”階段時，這種導向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進入大眾化階段后，高等教育的類型日益多樣，高等教育的目標也呈現多元化趨向，即高等教育的專業性、應用性、職業性得到肯定并不斷加強。培養“全面發展的人”作為教育的永恒理想和追求，任何時候都值得肯定，但對于新建本科院校而言，這不宜作為現實的目標。然而，反觀新建本科院校的人才培養目標，“寬基礎”、“厚口徑”、“強素質”等方面的表述并不少見，專業性、應用性、職業性只是作為一個方面與其他眾多目標子系統相并列，沒有得到突出體現。由于新建本科院校的學生畢業后大多直接就業而不是繼續深造，其可應用的專業和職業技能尤其重要。習慣性地沿襲精英高等教育階段的本科人才培養目標（偏向于“通”而非“專），嚴重影響了本科畢業生專業能力和職業素養的形成，制約了高等教育的質量，這對于應用型人才培養的影響更加明顯。工程人才培養作為應用型人才培養的一部分，同樣面臨如何處理“專”與“通”關系的問題。全面發展乃是人的發展的一種過程，其主要是作為一種教育的宗旨、原則和理想，在不同的教育階段，其內涵應是不同的。在普通教育階段，全面發展應是教育的主要價值取向；而在專業教育階段，特別是在高等教育進入大眾化階段后，全面發展則不應被過度強調。新建本科院校必須在膚淺的全面與片面的深刻之間作出抉擇。鑒于我國工程教育的現狀（水平不高）和新建本科院校的人才培養規格（本科層次、應用型、直接就業為主），當務之急是培養學生的工程專業能力和基本職業素養。明確了這一點，新建本科院校的工程教育才能找到正確方向。

二、關于“大工程觀”和“回歸工程”

20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工程教育界提出了“大工程觀”和工程教育要“回歸工程”的教育思想。之后，以培養技術專家和“通識家”為目標的CDIO工程教育模式[3] 迅速發展。受此影響，我國自20世紀90年代始也進行了相關的工程教育改革，并逐漸引入CDIO工程教育模式。應該說，“大工程觀”、“回歸工程”、CDIO等理念和模式對于改變工科學生“技術上狹窄”又“狹窄于技術”[4] 是一劑良藥。但同時也必須看到，新建本科院校在引入CDIO工程教育模式時，需要注意以下兩方面問題：一是本校工程教育的基礎。國外CDIO工程教育模式是在工程教育已經取得較大成就（至少已基本解決“專”這個核心問題）的基礎上提出的，是針對“技術專家”不“通”這一問題提出的，而新建本科院校由于本科層次工程人才培養經驗的不足和水平有限，往往并不具備這個基礎，如果簡單照搬CDIO模式，效果并不一定好。二是工程人才作為專業人才，其成長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很多研究者都提出“專家成長的十年原則”，認為對于“很多有天賦的個人來說，往往需要十年的經驗才能使他成為專家”，而且“離不開大師的指導”[5]。但新建本科院校的學生畢業后大多直接就業，影響了對其工程教育的系統性和連貫性。實際上，在上世紀90年代初，美國工程和工程教育界就進一步確認，學士學位僅僅是工科的過渡性學位[6]。因此，對最初四年左右的工程教育（對應本科層次）目標要有一個理性的認識。目前我國大力發展專業碩士教育，新增碩士招生名額主要用于專業碩士，這對于工程人才培養和成長都是有利的。不少新建本科院校與其他高校聯合培養碩士研究生，部分新建本科院校已經開始獨立培養專業碩士研究生，這就可以將本科層次與碩士階段的工程人才培養結合起來，系統考慮。這應該是新建本科院校的努力方向。

三、關于工程意識和工程職業道德

工程教育培養的是工程人才，工程人才既需要有“硬”的專業能力，也需要有工程意識、工程職業道德等方面“軟”的專業能力。相對而言，軟實力的培養更加困難，但其對工程人才長期發展的意義卻不可忽視。現實中，被用人單位所青睞的畢業生，往往并不是“硬”實力最強的學生，而是那些硬實力不錯、軟實力優秀的學生。如果說，一般大學生的軟實力需要通過“通識教育”來完成，那么，作為工程專門人才的軟實力該怎樣培養？

工程意識和工程職業道德，都屬于文化的層面，是工程文化在學生身上的內化。文化的形成不能靠灌輸，而要靠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的影響。因此，一個關注工程、談論工程、熱愛工程、研究工程、致力于工程的工程文化氛圍極為關鍵。新建本科院校中超過1/5為理工類院校[7]，且多數學校都有理工類二級學院（系）或專業，但多數學校（或二級學院）都沒有自覺高度重視工程文化建設，并將其作為工程人才培養的一個關鍵環節和內容。工程文化的缺乏和不足，在那些沒有行業背景的工科院校往往比較突出。如果缺乏足夠的工程文化環境，工科學生的軟能力與硬能力不能有效交融共生，將嚴重影響工程教育的整體質量，并進而影響畢業生的繼續發展。將學生工程意識和工程職業道德等上升到文化層面來考慮，需要根據學校和學生的實際創造性地開展工作。對照前面提到的“專”與“通”的問題和后面將要提到的學生發展后勁問題，同樣可以從工程文化的層面予以解答，或者可以為此問題的解答提供一條可行的思路。因為這種工程文化一旦形成，其就既能對學生的工程專業能力和素養起到日積月累的滋養效果，也能將“通”或“全面”限制在一個合理的范圍內，避免大而無當的“通”或“全面”。

四、關于工科本科畢業生的發展后勁

學校教育具有階段性，但人的發展沒有終點。本科畢業生的發展后勁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新建本科院校一般都強調，具有更大的發展后勁，是本科畢業生相對于專科畢業生的一個顯著優勢。這個優勢主要通過通識教育來實現。通識教育是相對于專業教育而言的，最初從“自由教育”或“博雅教育”發展而來，是“自由教育”或“博雅教育”在高等教育階段轉為專業教育時的延續。與專業教育旨在培養具有專業能力的專門人才不同，其更關注培養一般意義上的“人”。一個接受過良好通識教育的人，應具備批判的心智，其接受教育不是為了獲得具體的知識，也不是為了某種實際的效用，而是經由心智的發展與理性的運用來脫離蒙蔽或修正褊狹觀點，開拓視野、解放心靈①。從某種程度來說，通識教育是學前教育、小學教育、（普通）中學教育的深度延續。作為一件“泊來品”，更受制于我國高等教育的種種現實，國內“通識教育”開展得并不如意，各高校通識教育的狀況也存在很大差異。新建本科院校有效開展通識教育，首先要理順通識教育與專業教育的關系，把握好主次，不能喧賓奪主；其次要合理確定通識教育的目標，注重通識教育作為“形式教育”的一面，提升學生的一般素養，促進其心智成熟，形成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形成看待、分析和處理問題的基本思維模式和行為方式。與這種教育目標一致，通識教育的方法，從根本上說，應是啟發式、探究式、討論式的，強調“內省”而弱化“外爍”，重在使學生發現自己、認識自己、提升自己。只有這樣，學生才能真正通過自己的力量自我成長并不斷發展。最后，通識教育也應避免“全面”的陷阱，要集中培育通識教育的核心課程。

五、關于工程本科創新性人才培養

創新已經成為發展的一個關鍵詞，也成為高等教育界的自覺追求。對照《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創新”一詞出現過62次，“創新人才”則出現了17次。那么，新建本科院校應不應該和能不能夠以培養創新人才為目標？如果對創新作狹義的理解，將其理解為原始創新，新建本科院校顯然既不應該也不能夠以培養這樣的人才為目標。但如果將創新相對廣義地理解為包括原始創新、集成創新、消化吸收再創新在內的多類型創新，則新建本科院校完全有可能和有必要參與創新人才培養。此外，還可以對創新作進一步的延伸，即技術創新并非必須是首創的，“也可以是與別人合作創造的，也可以是借鑒甚至購買的”[8]。據此理解創新，雖有泛化創新之嫌，但對于新建本科院校培養工程人才，無論從理念還是實踐上都是大有裨益的。從理念上來說，確立這樣的創新人才概念和培養目標，是與新建本科院校工程教育的定位和能力相適應的，這樣的人才培養目標切實可行，但又賦予創新以延伸的含義，使創新的目標本身具有“發展性”，使新建本科院校的工程人才培養既有扎實的基礎，又有進一步發展的空間。從實踐上來說，新建本科院校的創新工程人才培養應格外關注行業企業的現實狀況，著力培養能夠解決行業企業現實問題的“應用型人才”，重視技術的引進和應用。

六、關于工程教育中的合作教育

合作教育是工程教育的基本規律和方式，產學研結合是工程教育的本質要求[9]，這種合作，既有利于學生具體的工程能力培養，也有利于其接受并形成工程文化。因此，如何合作、怎樣結合就成為工程教育的一個關鍵。與西方工業化國家現代化和工程教育的內源性發展不一樣，我國工程教育主要是基于國家規劃、移植西方模式建立起來的[10]，這使產學研三方合作更多基于行政考量而非自覺意愿，主要由是政府意志而非市場選擇主導，導致合作不順，浮于表面化、形式化。這已經成為工程教育深入推進必須解決的一個關鍵問題。要解決這一問題，行業企業的積極性是關鍵。在這方面，對政府提要求（如政策配套、經費投入等）、對行業企業提要求（提供實習實訓、資金設備、技術人員等支持），都沒有錯，但根本的是高校要對自己提要求。基于新建本科院校作為應用型高校的基本定位，其應該特別強調“技術研究”（技術的開發、轉化、應用），將研究的實用取向置于學術取向之前，研究為應用服務，切實履行“服務社會”的職能；高度重視“創業型反應”，努力實現“創業型”轉型，積極尋求和實現使管理制度、組織架構、學科專業建設、學校精神理念等與服務社會協調一致的內部變革[11]。也就是說，要將合作從教育教學層面提升到院校發展層面，在教育和政府的視角之外，引入市場的視角，真正將“以服務求支持、以貢獻求發展”落到實處。這樣既能從行業企業獲取各種發展的條件，還有助于形成創業文化和工程文化，使工程人才培養、技術應用與創業發展結合起來，更好地完成自身的歷史使命。

七、關于特色及其形成

特色即個性。特色至少應體現在三個層面：一是理念層面的特色，二是制度層面的特色，三是具體的特色。工程教育的發展，乃至一所學校的發展，都是一個從理念確定到制度保障再到現實條件獲得并使用，以及從現實條件獲得并使用到制度完善再到理念更新② 的雙向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理念層面的東西最為穩固，是對于“是什么”、“追求什么”、“應如何”等根本問題的回答，其一旦形成就不會輕易改變（對于具體的學校來說，只要社會環境沒有發生根本變化，其通常就是不變的）。也正因為如此，理念層面的特色構成了特色的根基和靈魂，并使學校有“歷史”。沒有清晰理念支撐的特色往往是沒有生命力的，面對不斷變化的內外部環境，隨時可能會變形、消失。作為理念的體現和保障，制度不是“自足的”，其需要理念為自己“正名”。因為很明顯，同樣的制度對于理念不同的學校，其意義、作用可能極為不同。只有制度有益于理念時，其才是好的制度，其特色才是值得追求的特色。因而，制度層面的特色是相對次要的特色，但其更具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能夠“學習”和“借鑒”的。至于具體特色則不一而足，其表現在各個方面，并通過不斷變化以適應環境和自我提升。那么，如何形成自己的特色呢？這主要通過研究與實踐。研究，首先是要研究自己，在高等教育、現代社會、人類文明進程等“大”背景下研究自己，研究自己的使命，凝煉自己的理念。其次，要研究一些規律性的東西，如高等教育、工程教育的基本規律，院校發展的基本規律等。實踐，則是在研究的基礎上，合理利用好各種現實條件（硬件條件、師資力量、政策條件等），并始終一貫地向既定的理念和目標進發。實踐既需要理念的指引、理論的指導，又需要強有力的執行力保障。因執行力不足而導致的實踐受挫并不鮮見，而執行力的不足，又往往與理念目標不清晰、理論研究不到位密切相關。

參考文獻

[1][5]雷環，湯威頤.培養創新型、多層次、專業化的工程科技人才——CDIO工程教育改革的人才理念和培養模式[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09（5）：2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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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美]克勞雷，等，著.重新認識工程教育：國際CDIO培養模式與方法[M].顧佩華，沈民奮，陸小華，譯.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2.

[4]路甬祥，王沛民.工業創新和高等工程教育改革[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1996（2）：7-13.

[6]王沛民，孔寒冰.我國高等工程教育需要整體反思[J].中國高等教育，2001（5）：30-32.

[7]顧永安，陸正林.我國新建本科院校的設置情況分析及其啟示[J].中國高教研究，2012（2）：6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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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曼麗.改革開放三十年來工程教育比較研究回顧與反思[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08（3）：59-66，71.

[10]王孫禺，劉繼青.中國工程教育發展史研究的理論進路與解釋框架[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09（2）：13-18.

[11]陸正林，顧永安.產學研結合的再思考——兼論應用型本科高校發展[J].高教探索，2012（1）：28-30.

Reflections on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of Newly-established Undergraduate Colleges

LU Zheng-lin， GU Yong-an

（Research Institute for Higher Education， Changshu Colleg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hangshu Jiangsu 215500， China）

Abstract The engineering is the largest higher education disciplines in China and is one of major disciplines of newly-established undergraduate colleges. For launching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in newly-built undergraduate colleges， it is necessary to seriously rethink the issue of “professional education” and “general education” in engineering education， correctly deal with the “view of big engineering” and the “view of returning to engineering”， attach importance to the formation of engineering consciousness and engineering ethics， scientifically comprehend the development potential and innovative of undergraduate students， strengthen the cooperation education and strive to form the personalized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characteristics.

Key words newly-established undergraduate colleges； higher engineering education； characteristics； application-oriented tal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