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十年轉戰 收效甚微
廣東,給全中國的印象是個富到流油的省份。GDP排名24年來一直雄踞榜首,讓其它省份可望而不可即。
不過,其實廣東有苦自己知。
不同于山東、江蘇的一馬平川,廣東除了狹窄的珠三角腹地,粵西、粵北和粵東皆屬“鳥不拉屎”的山區,延綿不斷的丘陵地帶,地形復雜,交通不便,經濟落后,更有甚者尚未脫貧。
而珠三角核心城市飽和,人滿為患,無地可用,欲產業升級而不得,與粵東西北形成鮮明反差。
因此,十年來,廣東前后三任省委書記都從推動“產業轉移”人手,試圖扭轉不平衡勢頭,再造GDP總量。可惜,時至今日,收效并不明顯。
回憶這場持續近十年的產業轉移,從2005年開始,廣東在韶關、梅州、河源、惠州、肇慶、湛江、茂名、陽江、云浮等山區廣建產業園,為承接珠三角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做準備籌備基礎設施。然而,彼時珠三角經濟形勢一片大好,工廠機器轟鳴,日夜不息,成千上萬小作坊日子紅火,訂單如飛,老板們哪有轉移的動力?
2008年,金融危機撲面而來,珠三角傳統產業陷入陰霾。至2010年,四萬億拉動效應褪去,危機后勁遂現,中小企業倒閉潮驚現東莞與佛山,產業轉移的動力終于產生。其后數年,廣東政府試圖順水推舟,借勢天時,推動大規模產業搬遷,向粵東西北三角“移民”。
然而,有天時而無地利。
雖然廣東從2005年就未雨綢繆,建設山區的產業園區,但由于地形過于復雜,交通嚴重不便,資金來源不足,這些山區的基礎設施建設進度緩慢。至2010年廣東開始強推“騰籠換鳥”(騰籠換鳥,即騰出珠三角這個寸土寸金的“籠”,把低附加值勞動密集型產業這只“舊鳥”換成高端制造業和高新技術產業等“新鳥”)時,雖然珠三角企業已產生轉移動力,但粵東西北的園區道路、供水、供電、排水、排污、通信、商業配套基本跟不上,招商受挫,此輪轉移之機亦再度失之東隅。
失之東隅,能否收之桑榆?
廣東的這場“大轉戰”似乎并未因兩度受阻而停滯不前。2012年,新省委書記胡春華掛帥廣東后,繼續視產業轉移為廣東經濟建設重心,思路也從此前某種程度的“強推”珠三角企業搬遷,轉變為先鋪墊粵東西北基建,再等待時機讓企業遷移水到渠成。
“2015年前粵東西北要縣縣通高速,2017年廣東省的高速公路要增加幾千公里,2018年前后要達到8000公里的里程。”廣東省省長朱小丹說。
未來,廣東“騰籠換鳥”能否功成仍是未知之數,究竟地理因素將決定其事倍功半甚至不可為也,抑或是人定勝天?值得拭目以待。
江蘇:蘇北崛起
如果說廣東的產業轉移磕磕碰碰,坎坷多舛,那么江蘇的產業轉移就順利得令人驚嘆。
這不僅得利于蘇北一馬平川的地利,也得利于投資驅動這一“神器”。
江蘇與廣東相似,此前也存在嚴重的南北差距,蘇南先于上世紀80年代憑借鄉鎮企業崛起,后于90年代借勢上海構筑成為外資高地,代表城市是蘇州、南京和無錫,而蘇北地區則一直發展滯后,包括鹽城、淮安、宿遷、徐州。
當蘇南用地飽和,亟須向蘇北產業轉移時,江蘇人發現上天眷顧他們多于廣東。粵東、粵西、粵北備受地形折磨,而蘇北完全不存在這一問題,這是遼闊的蘇北平原。因此,廣東的產業轉移雖然早于江蘇,但江蘇很快后來居上,迅速將南北差距抹平。
回顧江蘇產業轉移歷程:2006年,江蘇開始轉移大計,在蘇北建設十個開發區,作為承接大規模產業的要地。2008年,蘇北被納入長三角經濟區,相當于上升為國家戰略,交通發展迅猛。當下,蘇北已經擁有隴海鐵路、京滬鐵路、京杭大運河、數條高速公路和徐州觀音機場、連云港機場、鹽城機場等骨干通道和基礎設施。
交通線被打通,產業轉移也就順理成章。隨后幾年,悅達、徐工、徐礦、維維等6家收入超百億的企業遷移到蘇北,富士康落戶淮安,波司登、恒力、夢蘭、阿蘭吉、長江潤發等蘇南企業亦大批北遷。如今,蘇北的幾個主要城市GDP斐然,千億級的產業共達到了20個左右。
至此,江蘇基本上完成了對蘇北城市的再造。
江蘇雖完成“騰籠換鳥”,但要達“鳳凰涅槃”仍有很遠。
橫亙在眼前的第一條難題便是:如何化解產能過剩?
2013年12月6日,江蘇省委常委會召開會議,除了例行的聽取一年來全省經濟發展報告外,便是騰出專門的時間,研究明年如何化解愈演愈烈的過剩產能。
“在正常情況下,如果一個行業的生產能力使用率低于80%,就可以稱為產能過剩。但調研發現,江蘇支柱產業的平均使用率只有60%,部分行業甚至低于40%。”江蘇省政府智囊專家劉志彪說,目前,江蘇七大支柱產業中的六個出現較嚴重的產能過剩。
光伏事件是江蘇產能過剩問題的典型縮影。
金融危機后,國務院出臺優惠政策和提供高額補貼,使全國光伏產業急劇擴張,三年內,光伏企業由不到80家增長到500多家,半數集中在江蘇。
然而,春天來得快,卻又驟入寒冬。2012年初,中國光伏產業遭遇歐美反傾銷狙擊,停產的停產,倒閉的倒閉,產能出現嚴重的過剩。如今,光伏反傾銷案雖得以和氣了結,但是經此一役,江蘇的光伏產業已經一蹶不振,進入了產能嚴重過剩的行列。
光伏之痛,可以理解為政府不恰當干預產業的后果。實際上,中國大部分經濟學家已經形成共識:中國式的產能過剩,根源在于投資過剩;而投資過剩的背后,是揮之不去的政府干預的影子。
在江蘇的七大支柱產業中,除紡織業之外,其余六大產業——電子、化工、電氣、鋼鐵、通用設備、金屬制品均出現顯著產能過剩,連“新興行業”也難逃厄運,包括造船與光伏,追根溯源,政府干預下的投資過剩乃是罪魁禍首。
在未來,江蘇欲“鳳凰涅槃”,必先化解產能過剩;而化解產能過剩,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還是標本兼治直鏟源頭,將是成功與否的關鍵。
山東:金融大戰撬動“群象”
大樹底下,寸草不生。
國有經濟強大有余,民營經濟發育不足——山東“大象經濟”的弊端被詬病久矣。而近三年來,以青島為中心的山東半島進軍“藍色經濟”,試圖形成以海洋產業為核心的高新產業集群,然而,青島三年的實踐表明,發展高新產業,必須有金融后盾,這恰恰是山東短板。
今年以來,山東開啟金融新政,全國矚目。
“作為鋼鐵大省,山東缺乏有市場影響力的股權投資機構、缺乏股權交易所,以至于無法并購過剩產能。”
“大銀行與地方商業銀行主導的模式,使山東民營經濟得不到足夠的金融支撐。更值得警惕的是,經營規模的市場化金融機構缺乏,許多灰色金融機構、灰色交易所卻大打擦邊球,金融失序、失信情況十分嚴重。”知名財經評論員葉檀如此評述山東金融現狀。
此輪山東金融改革中,至目前為止最具“噱頭”的是史無前例的大規模官員調動。
“每個市都要配一個懂金融的副市長。”當山東省省長郭樹清在某個場合如此表態后——
7月12日,山東證監局新業務監管處處長邵珠東掛職擔任淄博市副市長。
7月19日,原國家開發銀行規劃局高級策略規劃經理沈繼奔被任命為臨沂市副市長。
8月19日,原中國人民銀行國際司港澳臺處處長樊來法被任命為威海市副市長。
8月22日,原中國證券登記結算公司(證券期貨業數據中心)數據服務部總監馮藝東被任命為聊城市副市長。
8月26日,原證監會發行部綜合處處長張望軍被任命為濰坊市副市長。
8月27日,原證監會行政處罰委處長董文媛被任命為日照市副市長。
盡管歷史上多有金融機構領導赴地方任職記錄,但這樣大規模的人員調配,前所未有。
“在歷來的官員知識結構體系中,真正懂經濟、懂金融的其實并不多。”《證券時報》的一篇評論稱,“非經濟科班出身的官員一沒金融工作戰線的實際工作經驗,也缺乏相關的金融理論知識,在實際經濟和金融工作中難免力有不逮,遇到瓶頸,很難提出既具有前瞻性、又接本地區地氣的經濟和金融政策。此次山東省每個地市配備一位懂金融的副市長,無疑是破天荒之舉。”
政策方面,2013年8月7日,山東省出臺《關于加快全省金融改革發展的若干意見》,俗稱“金改22條”,是山東金改的綱領性文件。
隨后,地市版的金融新政陸續有來,例如,濰坊放寬了對民間小額貸款公司的管制,而在青島,一直被政府重點推動的“藍色產業”,今年似乎因金融新政的推動,出現發生質的飛躍的苗頭,一大批中小型高新企業井噴,其中不少獲得了實質性的貸款支持。
2013年的山東金改,是否會因為改革者深厚的金融背景而找對路、開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