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早時的翟墨全身心追求的是個人與大海之間的純粹自由,現(xiàn)在的他身上顯現(xiàn)更多的則是血性。8月3日早上,從距離釣魚島66海里處發(fā)出第一條直播微博開始,作為“中國環(huán)球航海第一人”的他便再次走進公眾視野。
釣魚島問題在中國并非一個新鮮話題,但誰也不曾想到,一個純粹的山東藝術家會和它發(fā)生聯(lián)系。這就是為什么,當?shù)阅谖⒉┥闲妓拇蛑烎~島進發(fā)時,人們會感到如此驚奇。從藝術家、航海愛好者到意圖登上釣魚島的“行動者”,這些年翟墨究竟經歷了什么?
“從2009年開始有了去釣魚島的計劃,這次成行是因為天時、地利、人和。”翟墨告訴記者,一個中國航海人被釣魚島所吸引是早晚都要發(fā)生的事。臨行前他作了最壞的打算:“船沉了,我留在釣魚島。”
想告訴日本,中國還有這樣的人
作為山東人,翟墨的膚色竟然是那種濃得化不開的太陽色。
只有被海水和日光經年累月洗刷過的人,才配得到這樣的膚色。即使他坐在你面前,打著電話,張羅著飯局,你也從心里知道,下一秒鐘他就可能拋下陸地奔向海洋,因為他說“海洋是我的生命”。
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里,記錄著他這次去釣魚島的視頻。鏡頭里看過去,大海竟是弧形,強烈的日照讓帆船的帆和人的臉都泛著白光,飄在船頭的五星紅旗因而顯得格外搶眼,海洋的廣袤使得一切移動都沒有了速度,而不遠處,釣魚島在洋面上凸起的小丘則分外清晰。8月3日那天,翟墨站在船上久久望著這個意味非凡的小島。從當天下午進入12海里,一直到晚上八點多鐘,翟墨的船只始終徘徊在釣魚島附近。他距離釣魚島最近的一次是3海里,那也是翟墨個人航海史上最為熱鬧的時刻。整個過程,翟墨的船與日方海保廳的船對峙數(shù)小時,最后由中國執(zhí)法船和日方船一起“送出”40海里。
有趣的是,為了這次航海,翟墨還把自己駕駛的船命名為“姜太公”號。
過去人們所知道的翟墨,是一個航海人,又是一名藝術家,但很難想象他會做出這樣一件富有政治性的事情。對此,翟墨告訴記者,看上去這的確是一個很政治化的事情,但就是因為自己是一個航海人,所以更向往的是自由,就是那種想駕著船可以去往任何一個海島和任何一片海域的自由。
在一個航海多年的人看來,釣魚島是最美麗的一個島,也是最難上的一個島。翟墨說這不僅僅是他的一個情結,也是中國人的一個心結,可能航海之后才會對海洋意識更敏感更重視,“中國如果真的想要成為一個海洋強國,就要走出第一島鏈,第一島鏈唯一的咽喉就是釣魚島,就像當年撒切爾夫人為什么要老遠跟阿根廷打一個馬島戰(zhàn)爭,是因為它是一個重要的戰(zhàn)略位置。中國過去一直在這方面意識很薄弱,我這次去釣魚島就是想讓更多的中國人知道,釣魚島是中國的,這塊地方無論是談判還是其他手段,都必須要拿下。也是想告訴日本,中國還有這樣的人。”
一直有種回家的感覺
記者:3海里外的釣魚島是什么樣子,你當時是什么心情?
翟墨:那么大一片海,就只有那座島在前方,很小,但看得非常清楚,我當時非常激動,看到釣魚島感覺像是闊別多年又回到了家鄉(xiāng)。但激動的同時心里又有些惆悵,因為可能這輩子不會第二次見到釣魚島了。
記者:當時一直有日本海保廳的船在攔截你?
翟墨:我一進入靠近釣魚島30海里,對方的船就發(fā)現(xiàn)我了,他們一直在攔截我,我就直沖他們開過去,我一靠近,這條船就啟動,另外一條船再攔截,他們沒想到我這么生猛。我數(shù)了一下,對方有7艘船在攔截我。
記者:在你個人的航海史上,怎么定義這次行動?
翟墨:對我來說這只是一次航海活動而已。包括訓練、前期準備,也帶了一批業(yè)余愛好者,都是個人行為。但在感情上,去釣魚島一直給我一種回家的感覺。既然是中國的,我就想去看看。我計劃是登島的,沒有登上也不遺憾。到了3海里已經很好了,原來以為12海里都進不去的。
記者:在沒有邊界的海洋上航行多年,你竟然沒有成為一個自由主義者?
翟墨:我是泰安人,是山里面走出來的,最開始我也沒有海洋和海權意識,但隨著環(huán)球航行的經歷不斷增多,深刻感受到那種漂泊在海上時對祖國、對故土的思念之情,特別是當停靠到異國他鄉(xiāng)的海岸邊,那里的中國人像見到親人一樣迎接,你不可能只簡單地把航海當成一種運動。只有航海,才會有這種意識。也就是在航海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只有強者才會被尊重。當別人尊重或看不起你時,你馬上會被一種國家的概念捆綁住。我駕船去了那么多國家,去了美軍基地,還被抓起來,但他們無一例外都非常尊重我,他們愿意尊重一個獨自駕船征服海洋的強者。所以說做就做老大,老大才有話語權。
記者:這樣的變化怎樣發(fā)生的?
翟墨:航海之前我還不是憤青,航海之后就成老憤青了。其實我不想做一個憤青,也不想成為保釣人士,還是想以航海人的身份傳遞自己對海洋、對國家意識的看法。雖然愛國,但不要狹義地愛國,不砸車不泄憤,而是傳遞正能量。這樣的變化自己也想了很多,可能還是跟山東人有關系,山東人性子剛烈、追求英雄氣概,講求忠義。
記者:你說你的下一個目標是南極和北極,對你來說航海這件事有盡頭嗎?
翟墨:探險是一種欲望,這種欲望是精神上的,這次航海你缺條胳膊少條腿,下決心再也不出航,可一旦活著回來那種欲望馬上又出現(xiàn)了。今天航了太平洋,沒死,那就航大西洋,還沒死,那就航印度洋。不過,到現(xiàn)在我娘都以為我是在捕魚,因為這些都沒告訴她。
只有強者,才能受人尊重
翟墨對自己的描述是,生活在天空之下海水之上,接受陽光、狂風與海水洗禮的人。
1968年生于山東泰安的翟墨一直把自己看成山里走出來的漢子,第一次見海是去煙臺看當兵的五哥。那時的翟墨,經常在一個混裝碼頭附近閑逛,大海第一次留給他的是味覺印象——臭魚爛蝦和柴油發(fā)動機混合起來的味道。那時已執(zhí)畫筆的他也常到海邊寫生,看著海浪一次次拍在沙灘上,年輕的翟墨覺得枯燥無味。
2000年,到新西蘭辦畫展的翟墨,在停滿帆船的奧克蘭海岸線上結識了一位70多歲的挪威老船長,翟墨接受邀請,為這位因躲避南太平洋臺風季暫時停泊的老頭拍攝紀錄片。告別老船長后,翟墨就花30萬元買了一條8米長的帆船。
據翟墨說,這種沖動源于自己要選擇一個自由的平臺。常背包旅游的他曾被美國拒簽,這讓他一直耿耿于懷。正是從老船長那里,翟墨知道原來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種不靠簽證就能行遍全球的自由:對于單人駕船的航海家,只要在港口靠岸,該國就會允許船只休整、補給,并允許航海者登陸。當老船長告訴他駕駛帆船想去哪就能去哪時,翟墨心動了。
就像身體的某個機關被打開一樣,翟墨對于大海的熱情由此被激發(fā)。2009年,他因環(huán)球航海的壯舉而聞名海內外,從此以一位航海家的身份正式為大眾所知。如今回頭看當時的翟墨,會發(fā)現(xiàn)一種變化正悄然發(fā)生在他身上——如果說那時的翟墨全身心追求的是個人與大海之間的純粹自由,現(xiàn)在的翟墨則更見血性,多年的航海生涯沒有讓他變成一個徹底的自由主義者,正相反,他最終成為一個愛國主義者。采訪中,翟墨說到最多的詞是“強大”,“只有強者,才能受人尊重。”他說。幾年前,翟墨曾獨自駕船從北海道航到東京灣,當時日本媒體就對他進行了廣泛關注。幾年過去了,當他再次因釣魚島之行走進日本人的視野時,無數(shù)人還記得他的船叫“日照號”。說起這個細節(jié),翟墨臉上閃著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