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與制度的“雞”和“蛋”

從官場醬缸文化到國民劣根性：契約精神的缺失

對于“赤條條無牽掛，放開手腳干一場”的外逃裸官們，當他們絕塵而去，留下一個個巨大黑洞時，可謂深諳“無賴文化”的精髓。

“任何一個民族的文化，都像長江大河，滔滔不絕地流下去，但因為時間久了，長江大河里的許多污穢骯臟的東西，像死魚、死貓、死耗子，開始沉淀，愈久愈腐，就成了一個醬缸，一個污泥坑，發酸發臭。”

中國文化中最能代表這種特色的是“官場”。柏楊說：“奴才政治、畸形道德、個體人生觀和勢利眼主義，應構成醬缸的主要成分……”更為可怕的是，這只發酵了上千年的大染缸，其包容性之強大令我們不可想象。無人可以置身其外，且人人不覺其臭。

醬缸文化也有它的產品，“權力崇拜、牢不可破的自私、文字魔術和欺詐、僵尸迷戀、窩里斗和稀泥、淡漠冷酷譏猜殘忍、虛驕恍惚。” 其實揆諸我們身邊，這樣的醬缸文化無所不在，不但成為國家機器內部高度一致的興奮點，還通過等級體系的權威渠道，從上到下擴展到全社會。

在這種文化之下，許多人更津津樂道于不按規則出牌，習慣于從破壞規則中獲得短期利益，樂于把破壞游戲規則當成智慧的象征，契約精神缺失的現象比比皆是。

對社會風氣而言，善非一日之功，惡也非一日之寒，漢娜·阿倫特認為“平庸的惡”有機會在每個人身上都存在，而從魯迅到柏楊，對于國民劣根性深入骨髓的剖析和批判，揆諸今日之現狀，仍未過時。

一枚硬幣的兩面：

當我們在談論制度的時候，也在談論文化

從中外歷史發展看，制度與文化是膠著在一起的，也可以說是一枚硬幣的兩面，所以稱之為“雞與蛋的關系”。

反貪腐監督機構“透明國際”今年公布的“政府國防反腐排名”報告稱，全球有70%的國家存在國防貪腐，已成“國際通病”（在從A級到F級的清廉程度排名中，中國排D級）。“A”級的德國也出現過貪腐大案，“D”級的印度也因腐敗導致多項主要武器發展計劃失敗。

“人種不同，貪心一樣，國情有別，手段雷同——吃回扣、虛假交易、偷工減料、以次充好……都是小人愛財，取之無道。貪、食、色，人之本性，若沒有制度管治嚴懲，人太容易墮落了。國家貧弱與吏治敗壞互為因果。”原香港廉政公署副廉政專員、執行處處長郭文緯如是說。

晚清以來呼吁開啟民智（如嚴復）、批判國民的“壞根性”（如魯迅）等等曾被認為方向錯了，錯在沒有集中致力于制度的改革。極而言之，文化的、精神層面的東西可以原封不動，只需要改變制度，人民自然享受自由平等權利。

這就出現一個問題，靠誰來改革制度？

制度是由人來執行的，而人必然是某種文化的載體。而作為滲透到民族的血脈中的集體記憶，“源遠流長”的文化傳統有很強的韌性，在剛性的制度變革之后還會長期存在，所以同一種制度機制，在不同的國家的實踐中的表現各異。

國民文化的劣根性堪稱中國式歷代腐敗最深層的根源，從歷代中國官場的惡行到118萬裸官——完全否定一個民族發展道路上的文化因素，也就否定任何文化批判和革新之合理性和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