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西方環保遭遇東方模式,會碰觸怎樣的火花?
他們都主張國家發展要確實對人有利,要保障全面、公正,要不以子孫后代的未來為代價,盡管他們都處在不同的發展階段,但面對的挑戰又如此相同——資源與能源正在不斷地消耗,污染在不斷地加劇。
那么如何實現可持續發展?德國伯爾基金會的主席芭芭拉·米斯希說:“發展并不僅僅是經濟上的發展,它還應該包括智力上的增長,友誼的增長等等。所以西方現在開始普遍質疑經濟增長的模式。”
西方的綠色思潮帶有強烈的自我反思特征,反思工業化、反思資本主義、反思西方現代文明,但是中國卻很少反思自己,秦暉則是為數不多的反思者之一。他認為中國的發展、環保從最根本上來說還是一個制度問題與改革問題,因為“中國的政府不同于西方的政府,中國市場也不同于西方的市場”。
那么要如何在轉型中達到發展的共識?在2013年10月30日共識傳媒集團與德國伯爾基金會合辦的“2013中德發展論壇”上,共識傳媒集團總裁周志興說:“這是一個很擰巴的問題。經濟增長會加劇生態破壞,但經濟若停滯或衰退,則會減少數百萬人脫貧的機會。”這需要我們對環境、發展進行徹底的反思。
徹底反思的西方
“西方污染非常嚴重!這就是資本主義的罪惡之一。”1972年研討全球問題的全球智囊組織羅馬俱樂部發表了第一個研究報告《增長的極限》,隨后關于增長模式的探討不絕于耳。
“德國也批判傳統的GDP模式,因為它不能夠平均地分配財富。在全球,20%人口的收入只占全球收入的2%,20%人口的收入占全球收入的75%,即便在德國,貧富差別也在增加,有大概十分之一的人口約100萬人生活在持續的貧困之中。”芭芭拉·米斯希說。
對增長模式探討影響力最大的是1972年羅馬俱樂部的報告,但是在18世紀托馬斯·羅伯特提到了這個問題,即資源是有限的。
斯德哥爾摩機構最近提出了九條建議,只有做到這些,人類才能繼續發展,才能繼續繁榮,代代繁衍。其中的研究表明,像生物多元化、氣候變化、空氣中的氮含量可能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
在碳排放問題上,西方科學家早就告誡,如果在2015年之前,不能達到減少排放量的80%,很有可能會有災難性的后果。
“發達國家必須起到先鋒帶頭作用,率先減少排放量,因為歷史上是工業化國家造成的氣候變化,我們是始作俑者。”芭芭拉·米斯希指出西方國家在氣候變化問題上做的還不夠,但同時“像中國這樣的新興市場國家,不能以北方國家的失敗經驗作為借口,南部國家也有責任,中國的排放量已經接近于歐洲國家了,要從人均排放量來算,還是不公平的。發展中國家,像中國也必須履行責任。”
中國的綠色反思
“與西方強烈的自我反思不同,在環境問題上,中國幾乎很少去反思自身的原因。”秦暉說,“很多人認為中國環境破壞發生機理和西方是一樣的,環境破壞只是西方帶來的問題,是資本主義帶來的問題,甚至干脆就是西方禍害的東傳,也就是說中國本土沒有這個環境破壞的根源。”但其實,人的欲望和環境資源有矛盾,這是自古以來的問題。
很多人認為中國的環境問題是改革開放后才出現,其實在此之前,在那個“強調抓經濟被批判”的年代,中國的環境已經開始出現了眾多問題。“因為當時中國面臨的最大問題是饑餓,所謂饑不擇食就是如此。”
尤其“大躍進”在短期內造成了巨大的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前期的零星環保措施也基本廢弛。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生態環境遭遇的第一次集中的污染與破壞。
毀壞自然僅僅只是表面現象,更深層次的還是對土地的污染。
改革開放之后,中國開始唯“GDP論”,自此開始了第二次集中對環境的破壞,也由此陷入了今天的環境危機。
那么,要改變中國官員升遷靠GDP的標準嗎?有人將綠色經濟的新型GDP指標列了進來,但秦暉并不認為僅僅改變考核標準就能改變環境問題。
“追求和考核的主語才更加重要,也就是說誰有權力追求,誰來考核。在一個權力不受制約,責任不可追問的體制下,無論名義上追求什么,都可能和民眾的期待距離很大,甚至南轅北轍。”
在當代的綠色思潮爭論中,存在著兩大爭論,一個是綠色公共干預,即通過公共利益的管制來實現限制或者禁止排污;另一個是綠色市場交易,即碳交易或者排污權交易。
這兩大爭論其實并沒有什么矛盾之處,無論是管制限污還是交易減排,其實都可以發生作用,就像現在的歐洲,不存在純粹的自由市場和純粹的福利國家。
但在中國,這兩種綠色思潮出現的前提是不存在的。正如我們經常指出,由于政府的權力太大,我們不可能有自由市場,同時由于政府的責任太小,也沒有福利國家。同樣在環境問題上,碳交易很可能會成為政府推卸責任的借口,而碳管制又成為政府濫用權力的說辭。
中國在改革的過程中,政府的權力要受到制約,責任要可以追問,環境問題上依舊可以如此,不管是碳交易還是碳管制都涉及中國深層次改革的問題。
“在中國爭論市場還是政府,乃至在環保問題上爭論,是碳管制還是碳交易,首先要解決政府本身的改革和市場公平問題。”秦暉說。
同時綠色思潮可能首先也必須是民主思潮,因為“無論碳管制還是碳交易都需要有一個民主平臺,如果中國要參與全球性的環境治理,也就是說要加入一個全球的民主治理機制,自己首先要民主起來。”但也正如“昂納克寓言”中所提到的,一個強有力的、有效率的政府有利于遏制污染,但是有效率的政府不見得是權力不受制約的政府。“無論哪種制度都需要大家努力去探索。”